他大概是累了,很快就伏在我怀里睡着了。我把他放平躺好,盖上被子。
然后再也忍不住地冲到盥洗室里放声大哭。
直到身后有人递了张纸巾给我,然后把我像布娃娃一样抱起来。
“你这么脆弱,怎么照顾长宁?”
我扑在安祈年的胸膛上,放肆地用泪水攻击着他。我说为什么我的骨髓不合适?我想救他,我不要长宁死啊。
安祈年把我匝得牢牢的。印象里,他从来不曾用这样的力度抱过我。
很温暖,也很唯一。
“夏念乔,我会救长宁的。相信我好么?”
他捧着我的脸,目光依旧(www.hao8.net)清冷,但口吻柔和到我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
“安祈年,你……难道你已经找到合适的配型了么?你知道怎么救长宁!”
“恩,我已经有办法了。”他抬起大手,轻轻摩挲着我的脸颊。咸咸的泪水弥漫着旖旎的气氛,我竟不以自主地伸手扣住他的腰侧。
“我可以……相信你么?”
“可以。”他垂下眼眸轻轻按着我的肩膀说:“把脸洗干净,我带你出去。”
我点点头,说还想再看看长宁。
于是他拥着我进门,俨然一对很和谐的夫妻,目光里的孩子就像自己的整个世界。系有系圾。
长宁睡梦中的小脸还是惨白地让人心疼。小肚皮一起一伏的,睫毛上挂着泪珠。
我把地上乱七八糟的涂鸦收拾了一下,随意抽了两幅端详一下。
虽然长宁不承认,但我觉得这就是他画的。
画上的女人有着长长的头发,黑漆漆的眼珠,怎么看都像是从电视机里爬出来的贞子。
“孩子……是想妈妈了吧。”我心里酸酸的,幽幽叹了口气。
抬头看看安祈年,苦笑着吐槽他说:“呵呵,比你当年画的还难看。也许他妈妈没有你妈妈漂亮?”
我看到安祈年的脸色变了下,心想那次不小心在画的背后发现名字的事貌似没敢跟这个男人说呢。唉,他这么要面子,不会打我一顿吧?
可没料到,他冷笑一声说:
“当然画的难看,因为他画的是你。”
啊?我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眼睛。
这画上的女人左边眼角果然有一颗小小的泪痣。跟我……一模一样。
我摒了摒呼吸,把画轻轻压好在床头,心里已经是泪意盎然。
“长宁既然把你当妈妈,就别辜负了他。”安祈年看了我一眼,揽着我的腰走出去:“走吧,不早了。等下会有医护人员来照顾长宁的。”
我说,为什么是医护人员。安祈年,阿美呢?
男人怔了一下,没看我的眼睛,只是低低说了句:“哦,阿美的母亲病了,我让她回老家几天。”
“安祈年!”我攥住他的衣襟:“你究竟能不能对我说句真话?!”
我说阿美明明就在这间医院,却不是专门来照顾长宁的。她两头奔波,拿的水盆水瓶分明也不是长宁这房间的。
既然你要我相信你,就请你亲口对我说句实话。
“你明明已经有答案了,可以趁我不在的时候自己上去看。还问什么?”安祈年说。
我咬了咬唇,说那你带我上楼吧我想去看看那个要给长宁捐献骨髓的小女孩。
安祈年没有拒绝我,将我带到顶层一间偏僻的治疗室内。与其说是病房,我倒觉得像个套房。
两岁的小姑娘正坐在摇篮床里玩皮球,水汪汪的大眼睛懵懂又清澈。
“这孩子,究竟是哪来的?”我问安祈年。
“孤儿,难得找到相匹配的血型。我便向孤儿院投了一笔赞助,权作协商助养她。
长宁这几天在做各项检查,用一个疗程的药后就可以准备手术了。”安祈年随手拿了个玩具娃娃,丢给这女孩。那动作就好像在喂动物园里的猴子吃香蕉。
我倒吸一口冷气。我说安祈年,我还记得那天晚上她在我怀里哭……她哭着叫妈妈。
“小孩子会叫妈妈是本能,她父母车祸去世了。话说的还不利索。”安祈年轻哼一声。
“安祈年……”我话到嘴边,却哽咽着反复犹豫。
我说你现在是长宁的养父。无论出于什么动机,至少请为他积点德。
“你不想救长宁么?”他突然提高声音,严厉了几分。
我点头说想,当然想。
可是我们总不能为了救长宁就去做违背良心的事啊!这小姑娘还这么小,你真的,已经征得人家的父母的同意了么?
“夏念乔,你到底想问什么?”男人转了下眸子,不客气地对抗着我的质疑。
我深吸一口气,心想既然怀疑,那不如就趁机一口气问到底。我轻轻拉着安祈年的袖子,很认真地看着他:“安祈年,长宁要是知道你绑架别的孩子来救他,他会怎么想?”
说到这儿我心里猫抓一样难受。我告诉安祈年,长宁刚刚对我说了些什么。
秦婧婧是他唯一的朋友,但他不希望女孩以后因为自己有可能会死而伤心,宁愿再也不要跟她一块玩。
我说长宁虽然性情成熟,但他的心却和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水晶般纯粹,至少不能被罪恶的东西玷污。
“够了!”安祈年厉声打断我的话:“捐个骨髓又不会要人命!何况……就算有什么报应,我担着便是。”
“你确定么?你确定你心安理得么?”我丝毫没有退缩地看着安祈年:“这小女孩才两岁,你知道她的具体情况,了解她父母的心情么?”
“夏念乔你想怎么样!你凭什么就觉得……我不是心安理得?”安祈年一把钳住我的下颌,将我用力掼在墙上。
他是一个很容易失控的人,被激怒(www.ibxx.com)的后果很严重。我不聪明,总是学不乖。
我说如果你心安理得,就不会用这个方式来做事了。而是应该很兴奋地告诉我说找到了合适的配型,我们可以救长宁了。这才是正常人的反应!
“我不懂什么叫很兴奋……”
的确,安祈年只能称为怒(www.ibxx.com)无常,我还从来没见过他很欢喜的样子。
“安祈年,你告诉我小姑娘的来历行不行。”我请求他:“我也想救长宁,但至少,让我一长宁妈妈的身份去恳求人家父母答应救我们的孩子。哪怕让我跪在地上,哪怕付出任何代价都可以。
但你不能总用你一贯的生存法则来以暴制暴。社会有社会的规则,这是个讲人性讲道理的地方啊!”
“讲道理,守规矩……”安祈年捏住我的下颌,眸子里的光比冰山更硬冷:“你看不起我做坏事?
夏念乔,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兰家蔚倒是一辈子安分守己,可结果呢?
这世上,只有权力和金钱才永不背叛……”
我没有再说话了。我觉得自己跟安祈年的三观可能从一开始就是同极相斥的。
可他说的也没错我想好好过日子,奈何有个夏榴那样的姨妈把日子过成了狗。
兰家蔚也想本本分分生活,逍遥自在地追求艺术天堂。奈何却因我涉水危机,无辜丧命。
当现实中的冲突变得不可调和的时候,我们这些普通人因为实在不够强大……就只能任人宰割。
甚至于家蔚死了这么多年,我连那些混乱的凶手都看不清,任由他们逍遥法外……
我想我无法从心底真的接受安祈年的行事作风,可又不知不觉地开始对他产生信任,愿意被他说服。
他身上,好像真的有种很奇妙的东西在不断吸引着我……
那一瞬间我像被一记警钟敲醒:
我究竟,是因为如是疼爱着安长宁,而选择不想离开安祈年?
还是因为想留在这个男人身边,而越发把安长宁视如己出地疼爱着。
后来安祈年将我进电梯,转身看了眼还站在病房门口端水无措的阿美:“好好看着这小姑娘,这几天就不要到长宁那里去了。除了我派去的人,任何生面孔都不能接近女孩。”
“是,三少爷。”
唉,还说不是拐来的?真要是正道来的还用保护得恨不得用透明胶贴上么!
我猜想校庆那天安祈年一定是听说了长宁出事后立刻往医院赶,来不及处理手上的事才暂时把孩子送到家里去的。否则以他这样的警惕,多半不会让我知道这女孩的存在。
他早就知道长宁的病,所以早就在做该做的事……
而我,低下头看着自己泛青的手臂。我想我也不是一无是处吧。
只要能救长宁,哪怕安祈年做了魔鬼……大不了我做妻子的陪着他下地狱就是了。
我应该是对自己的良知和原则打折扣了,否则心情怎么会莫名地稍微好了一点。我说安祈年你要带我到哪?
他没说话,只是低头翻了翻我买的礼服:“安惜君就这个品位?”
我嘶了一声,说不是挺好看的么?
“胸口太低了,”安祈年上下扫了我一眼:“重新买。”
我低低头,看看自己的平胸。
我说没关系吧,我本来就没什么胸。
“知道自己的弱点还不学着点扬长避短?”说着他叫了一声前面开车司机的名字。
人家立刻就会意了。调转了个方向,直接带到了商场。
半小时后,我坐回到车后座上,摩挲着新礼服上的新增的厚厚一层胸垫……我说安祈年,其实你是在侮辱我对么!
车停下来后,我才发现安祈年把我带来了唐豪名苑。
自从几十天前他把我从这里一个巴掌抡走后,我再也没有来过。
“为什么……要来这?”
我回头看看安祈年,就见他冲司机挥了挥手,人家立刻就把后备箱打开了。
从容恭敬地从里面拽出一个盒子端到我面前。
我的……小提琴?
一脸莫名地看着我丈夫,我说:“你破产了?要我卖艺?”
“今晚我要会见个重要客人,你来拉一曲助助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