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六点钟,我不认为一个身体健康的男人会留在卧房里休息。所以没进门之前,我喊了他几声。房门紧闭,没有人应。
我走上去,敲了敲门。
“吃饭了。你在里面么?”
往前蹭了一步,我觉得……我好像踩到了什么。
这里的装潢别致而典雅,大概是为了防止我或者长宁在光洁的地板上摔倒,特意在整个走道的当中都铺了防滑的地毯。
地毯是棕色的,所以很耐脏。
但当我这发福肥胖的脚掌在地毯软塌塌的质感上踩出一些溢出的血水时。我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用力去推门,阻力很大。才意识到莫斯轲此时便是倒倚在门上,随着我的推力,咕咚一声!
我尖叫一声,一时间想不出来究竟应该是先报警还是先叫医生!
然而下一瞬间。一只巨大的手掌按住我的口鼻,刺激的乙醚气息骤然钻进我的呼吸系统。
我不知道了,天昏地暗的沦陷,此生都不曾有过这样的绝望。
这是一个又长又恐怖的噩梦。
我一个人站在无尽的黑暗中伸手抓不住我想要的温度。
无论是安祈年还是兰家蔚都在越走越远,我扶着沉重的小腹,想加快脚步又担心跌倒。
一尸两命算什么?我身上还背负着安长宁的生机。
后来我醒了,迷迷糊糊中,看到自己的肚子好像又大了一圈。
到底过了几天?还是十几天?我昏迷了多久,而这里……又是哪?
房间里的陈设挺完备的,只是没有窗。就像中世纪暗黑的地下古堡,无论内在有多么华丽奢侈,也掩不住古老腐朽的诡异。
我觉得我身边好像坐着一个男人,但连日的昏迷和虚弱让我的视神经无法尽快进入状态。
他的身影很熟悉,但无论我怎么聚光,也不敢相认。
直到我听到他喊我:“阿念。”
我掐了下自己的脸,我想我一定还是在做梦。否则怎么会听见兰家蔚的声音呢?
他叫我名字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软软的饱含着各种宠溺,就像偶然落在钢琴键上的弦音。
我闭上眼睛,跌回床榻上。四肢都用不上力气。
我想说,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家蔚……你是来接我的么?
“你想跟我一起走么?”
他居然回答了我的话?
无数次梦里的相遇,我只顾着哭泣诉情,但兰家蔚从来就没有开口跟我说过一句话。
也的确是有这样的说法逝去的人,几乎不会在梦里说话。
我点头,用力地点头,我说我好想你。无数次想要到你那边的世界里,我怕你一个人孤单难过,又怕你这么善良的人会被孤魂野鬼欺负。
可是……
可是我现在不能走了。我怀了孩子,他能救活长宁。
而且……我找到了新的幸福,家蔚你会祝福我们的对不对?
在梦境与现实中,我难以辨别自己身处何次元。
我拥抱他,从来没有体味到这么真实的温度。
我说家蔚,你舍不得带我走是不是?
眼前的影子没有说话。只是端了一杯水给我。
我很口渴,二话不说就凑到嘴边。可是……这水好苦,好难闻好难咽的味道……
我呸了一声,吐在地上。
“这是什么水?!”
“喝了它。”他突然捉住了我的肩膀,将整个玻璃杯按压在我干裂的唇上!
我惊恐地摇头,我说我不喝,这到底是什么?你……到底是谁!
眼睛终于适应了昏暗的光鲜。我在挣扎中抓到了对方的脸。
光洁白皙的肌肤,完全看不到岁月的痕迹。漂亮的眼睛灿若星眸,却找不到熟悉的宠溺。
我哑了哑声音,渐渐叫出了两个字:“家蔚……”
“阿念,想我么?”他的笑容真的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就如开在我心里永生不败的花。陪我度过最凄然的整整六年却一点都,没有变。
他的手抚着我的脸,纤细修长,动作小心翼翼。
滴滴答答的游走,就像在我脸上弹钢琴……
“家蔚,真的是你么?”我抖着唇,慢慢咽下泪水。我不敢哭,我怕一哭梦就醒了,一哭……他就消失了。
我摸他的脸,青涩的胡茬,淡淡的喉结,无论是眼角眉梢还是鬓边刘海,什么都没有改变。
可是当我抱着他,躲在他胸怀里想要嗅到那熟悉的气息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