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周永春进京的消息,在他距离京城还有几十里的时候,在有心人的注意下,便已经被知道了。
毕竟,周永春进京后将要发生什么,很多人已经预料到了。那就是辽东巡抚人选的确定,和各方势力的重新洗牌。
方从哲府上,刚票拟完一天的奏疏后,方从哲已经回到了家。
其他的先不说,内阁人多了后,效率确实快了很多,才刚刚下午酉时,便基本处理完了当天的事务。
一直跟在身边的管家,沏好茶后,放在方从哲的桌上,不解的说道。
“听说周阁老今日进京,老爷没有任何表示,会不会让周阁老有什么误会啊?”
“你不懂,老夫若有什么表示的话,那才是害了周阁老呢。”
管家一愣,站在一旁若有所思的样子。
方从哲走到刚买来的玻璃镜前,看了看自己花白的头发和胡须,还有满脸的皱纹,有些唏嘘的说道。
“陛下找人研制成的这种玻璃镜子,哪都好,就是照人照的太清晰了。”
周永春来了,方从哲知道自己也该走了,看着镜子中,清晰的照见了自己苍老的面容,心里充满了感慨。
其实朱由校刚刚登基时,方从哲便已经有了隐退了之意。当时东林党大势已成,而自己本就不是什么强势好争的性格,正是因为他的性格如此,万历才会允许他独相那么长时间。
只是,当时朱由校明里暗里表示,希望他可以继续留下来。
或许是心有不甘,或许是不希望三党被轻易扫出朝堂,也或许是当时陛下刚登基,希望他先稳住朝局,那种责任感,才让他继续逗留在首辅这个位置上这么久。
现在周永春进了内阁,三党至少有了依靠。陛下也已经渐渐对朝堂有了初步的掌控。
是该离开的时候了。
方从哲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小声道。
“临走前,再为陛下做最后一件事吧。”
乾清宫中,朱由校让人搬来了凳子让周永春坐下交谈。
虽然朱由校表现的和和气气的,但是周永春心里还是很紧张。这一次面圣,可不是简简单单的嘘寒问暖一番。
更准确的说是一次考察还差不多,自己在内阁中的那把椅子上能不能坐得稳,全看这一次的表现了。
朱由校没有任何多余的客套,直接问道。
“周爱卿曾任辽东巡抚之职,对辽东如今之形势有何见解?”
听到问话,周永春坐得更直了,认真的说道。
“现今辽东易守不易攻。”
虽然从以往的履历中,朱由校知道眼前这个人很有能力,但是现在听到对方说出这番话,还是明显愣了一下。
毕竟朝中大臣绝大多数都认为,应该派兵尽快剿灭建奴,宜早不宜迟。这也是朝中大臣和熊廷弼不合的原因之一。
熊廷弼主张以守为主,防守中带有反击,双方对辽东的执政理念就不同。
甚至很多人还上疏说,只要给他五万精兵,顷刻间就可以让建奴灰飞烟灭。
对于这种大言不惭的言论,朱由校没说的,直接扔火里烧了,还能暖暖手。
这就是典型的,我上我也行式的盲目自大了。
现在听到周永春和其他人截然相反的言论,朱由校对此来了兴趣。
“周爱卿可否详细说说?”
周永春稍微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
“兵者,国之大事也。其实,朝廷每一次出兵打仗都是一种赌博。”
赌博?这不就是自己前世经常
听到这种新奇的理论,朱由校更加好奇了。
“爱卿继续说。”
周永春看到陛下真的在认真请教的样子,决定将自己对于辽东和战争的一些见解好好说说了。
“战争,重中之重打的其实是后勤。双方粮食储备多寡,军械是否精良,全军装备了几层,乃是胜负的重要因素。”
“而战争往往不能瞬时决出胜负,拖延的时间越久,则越考验双方后勤供给是否及时,即双方国力的比拼。”
“两军一旦对峙,大量人力物力财力的消耗,就如同赌桌上,两个赌徒压下了越来越多的筹码。胜,不仅可以保全自身的实力,对方之地盘,人口,粮食也一并可以夺回来。”
“败则血本无归,甚至搭上身家性命也尚未可知。”
朱由校听着周永春讲解着他对于战争的理解,把打仗比作赌博,起初听起来感觉有些荒谬,但是仔细想想又觉得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