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屋舍在“祭坛”中摇晃不止,大地中传出一阵阵地沉闷声响,而身处屋内的付崇此刻却无法感受到这股奇异光景带来的动静。爷爷逝世让这个本就孤苦的少年心灰意冷,对这个世界无比失望的他早在正午时分,便绝望地划开了自己的手腕,鲜血浸湿了整张暗灰色被子,被子下盖着付崇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而他在失血半小时后意识模糊昏迷了过去。
在落日含羞掩去脸庞的那一刻,无人知晓,在村落中那处屋舍,“祭坛”之中,付崇的鲜血仿佛被赋予生命,沿着血色纹路一点一点侵蚀,直至整个祭坛被鲜血占据,一道赤红色光柱穿透了天幕,就是这般宛若神迹的景象只维持了四分之一秒便消失了,紧接着,纹路中衍生出无数条血红色触手,将屋内付崇的身体“抓”了出来,他安静悬在院子中央,触手将他紧紧包裹着,直至融入他的身体,一切才渐渐归于平静。
夏日的乡间清晨总是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青草花香,脾人心肺。屋舍院内,躺于石板地面的付崇睁开眼睛,他迷茫着起身,揉了揉肿胀的双眼,左眼瞳在他轻揉下传出一阵刺痛感,他赶紧停下动作。痛感倒也使得他清醒了一点,但清醒后,心底深处无边的悲伤又席卷而来,他赶紧起身回到屋内,在这个少年心中,还希冀着昨天发生的一切都只是梦。可现实如此,他改变不了什么,只能呆望着那位老人,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又该如何活下去。一个人来到半腿高的门槛上坐下,呆望着院子边那颗粗壮的核桃树,陷入哀思。
这一刻他心底有一丝恨意,恨那个宛若禽兽一般的爸爸,抛下这个家,抛下他的儿子,他的父亲,不管不顾。甚至付崇现在都不知他是否活着,也许欠下了一屁股赌债,被人打死了吧。同样的,他也恨自己,听爷爷说,他的母亲在生下他之后,过了一段日子便因身子虚弱,落下病根。在病痛的折磨下,去了另一个世界。这个懦弱的少年始终将母亲的死怪罪于自己。
付崇转过视线,盯着无力耷拉在膝盖的左手手腕,一条带着血迹的伤痕,触目惊心。看着伤痕才让他猛然想起,自己不是应该已经死了吗?正常人哪怕只是割到静脉小血管在失血几小时后应该就会死去,但过去了整整十几个小时,他依旧活着,更加诡异的是,清晨他是从院中石板地上醒来。
他赶忙来到院中自己醒来的地方查看,可无论怎样搜寻,却找不到丝毫异常之处。沉思片刻,他只能以失血过后,意识模糊,类似于梦游,所以自己才从这里醒来的说法强行替自己解释。至于失血这么久为何没死,可能是自己在意识模糊的状态下,进行了止血措施吧。他知道这有点自欺欺人,可作为新时代唯物主义者,他压根不会朝着怪力乱神的方向去想。
他站起身子,抬头看向东方的初升朝阳,心底渐渐有了些许生气,他想到,“既然已经死过一回了,那么,我就要带着爷爷对我的期望一直活下去,我不能让已故之人失望。”
重拾新生的少年,开始整理爷爷的遗体和一些遗物。他拿出爷爷仅有的一万块钱积蓄,找到了村子里负责操办白事的人,他要将爷爷好好安葬。爷爷一生,七十余载,从未享过一天福气,他必须让爷爷体体面面的去往另一个世界。
守灵,头七,只有少年一人披麻戴孝。在沉重的锣鼓唢呐声中,这位老人,被黄土埋葬。他长跪于爷爷坟茔前,轻声说着那些来不及开口的话语。
葬礼之后,付崇在家中住了一个星期,他便独自一人踏上了去往学校的路途。并非返校之期来临,今后的生活都将靠他自己,他需要利用这些时间去大城市给自己挣够学费和生活费。
还是那趟列车,还是一样的沿途风景,只是那位少年再去而复返之后,失去了所有。
上车不久,付崇整理好自己的情绪,拿出老式按键手机,登录交友软件,联系了学校兼职协会的同学,他迫切需要一份暑假兼职。
聊天框中,付崇小心斟酌词汇,输入了一句问候话语,随后点击发送。没过多久对方便回复了一条信息。付崇告知来意后,对方让他留下姓名与联系电话,说是有兼职会立刻通知他。付崇赶忙将信息发了过去,最后回复了一句:“好的,谢谢。”
他放下手机,正要放回兜里的时候,手机系统内的电话铃声响起,他急忙又拿起手机,心底诧异,竟然这么快?
按下接听键,他将手机放在耳边。
电话那头传来一句低沉且略微带有磁性的男性声音,没待付崇开口,便出声问道:“你是付崇吗?”
“是的,请问您是?”付崇礼貌回答。
电话那头不紧不慢地又说道:“如果你现在正身处一片封闭的空间内,那么我劝你,赶紧离开,并去往人群聚集地。”
付崇听闻,满脸疑惑,“为什么要这么做?”
那个男人依旧还是平淡的语气,说道:“有人不喜欢别人老是问为什么,所以他要杀掉这些人。而你就是其中一员。”
付崇再次愣住,这算是恐吓?还是哪位无聊的精神病人在寻求常人无法理解的乐子?又或是这位仁兄在讲一个笑话?只是以他这种语气来开这种玩笑,确实挺好笑的。
付崇没有在意,但还是礼貌性回道:“先生,如果您没有其他重要的事情,那我就先挂断了。我现在在火车上,信号不是很好,再见。”
正当付崇要挂断时,电话那头立马传出一句愤怒的声音,“什么!你在火车上,该”紧接着就传来电话突然挂断的嘟嘟声。
付崇又楞了一下,摇头苦笑后将手机收好,心想现在的人都是怎么了?
而那位拨打付崇电话的男子,此时正在一间空无一人的农家屋舍外的竹林里破口大骂,“该死的山本正雄,做的狗屁情报工作。”发泄完怒气后,他拿起手机,点击屏幕,拨打了一个备注名为“天穹”的电话。
接通后,手机那头传来一道电子合成女性的声音,“尊贵的ss级罪侍,常乐。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天穹,下次能不能不要加这么一串让人发麻的前缀问候语?”常乐有些无奈,这个世界顶级的人工智能总是在自己面前表现的十分智障。
“系统检测到你此时的愤怒值有所增长,是否需要小穹为你讲一段笑话?”天穹答非所问。
常乐一脸黑线,“帮我查一下十号目标如今所乘坐的列车车次以及到站时间。”
“十号目标,付崇,乘坐cj1256次列车,到站时间下午六点四十五分。”天穹立马说道。
常乐挂断电话,很满意天穹的工作效率,在这对比之下,他对山本正雄的怒气再度增长,“山本这家伙能像天穹这般靠谱就好了。”
当下常乐已知付崇的信息,但是他又面临了一个新的问题,那就是他该如何追上付崇。
三十分钟后,常乐在乡间大道边,靠在一辆白色的现代轿车上,拨打了天穹的电话,紧接着那道电子合成的女性声音传出,常乐说道:“天穹,从我的工作账户转20万到一个银行账户里,对方的信息我会用邮件发给你。”挂断电话,常乐立马发了一封电子邮件,收件人是天穹。随后他来到车子后方,一位中年男子身前,开口说道:“钱,我想已经到你的账户上了,你可以查一查。大概两天后,会有人找你办理汽车过户。”
男子听闻,拿出手机查了一下,真的有一笔20万的进账。他欢喜地将车钥匙递给常乐,并虚伪地道了声谢,脸上止不住的笑意流露。
常乐接过钥匙便立即上了车,开车前他看了一下路线,付崇老家所在的小城去往他学校所在的南洋城,乘坐火车需要十个小时。驾车走高速公路需要七个半小时,此刻付崇上车已有一个小时左右,也就是说常乐的时间还很充裕。
男子看着绝尘而去已不属于自己的车,又看了看手机里多出的20万的余额,他觉得这好似一场梦,“这冤大头真他娘的有钱,早知道我就起价25万了,不对,应该30万。”
略显“沧桑”的现代车行驶在高速路上,男子口中的冤大头此时十分不得劲,并非是因为自己花了20万买了一辆只值几万的“老古董”,觉得很亏。而是这车开起来就宛如骑着一匹老马,奔腾在辽阔的草原。
常乐在慢慢适应后,他拿出手机拨打了一个备注名为“米娜”的电话。
接通后,他率先说道:“米娜,通知商部的那些家伙派人来十号目标老家所在的小城乡下,找一个名叫‘李虎’的人办理汽车过户,移交所有权。另外,通知山本那个混蛋,给我的账户里转20万。”
电话里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好的,收到。不过暂时无法帮你联系到山本君,昨日下午五点三十五分,山本君的通讯频道消失在了天穹的系统中。组织在昨晚已经派出了一个支援小队,但是到目前为止,他们都没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常乐听到这个消息,沉默起来,心中怒气消散一空,片刻后,他才意识到电话还在通话中,“好的,米娜,一有山本的消息请立马通知我,谢谢。”
“收到。”
常乐放下手机,车窗外的事物如光而逝,呼啸的风声划过常乐的耳旁,这不禁让他想起,曾经那个出色的飞机驾驶员,带着他翱翔天际的时候。那时的风声,很大,很吵,让本就畏高的常乐更加害怕,是那个飞行员让他克服了这种恐惧。
沉思片刻,常乐拿起手机拨打了老朋友山本的电话。
可电话那头,却传来让人失望的声音。
“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听,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