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小虫站在断魂崖荷塘中间的亭子中,凝望着水面,他笑了,想起中秋那晚月光树影下算命,突然蜜儿倒挂的样子在水里晃着,那双明眸眨着,晃着,深深刻在心底,那微微的一刹那,那种纯正顽皮的美仿佛瞬间永恒,凡人看见的是恐惧,而他却是一种千年重逢的相视无言,似是历经无数艰难险阻最终走到一起,分开,离散,重逢,割舍,悔恨,期期盼盼,心心念念,相爱相杀,又相聚一笑……
“咕咚”一声,石子落入水中,击破了那种完美画面,七小虫腰间环抱住一双玉手,从胳膊腋下探出一张可爱又清秀的面庞,眯眼一笑,起了两个小酒窝:“小虫哥哥,哎呀,还从未见你打扮的如此一本正经,一副翩翩公子样儿,迷死人了哦,呵呵。”
不用猜,肯定是草儿这丫头玩闹,从身后抱住七小虫不撒手,七小虫低头看看草儿,微微一笑,草儿嗔道:“小虫哥哥,你可比猴儿还灵敏,自小一起玩耍,你总是先发现我,方才怎么呆住却一直未发现我?你肯定心里有鬼哦,哼哼,我要告诉娘去。”
七小虫转身拉回欲走的草儿,道:“你这鬼丫头,哥哥昨夜遇见妖怪打斗激烈,疲惫不堪,所以方才无神。昨夜未归,让你和黎娘担心了,你看。”七小虫从怀里拿出一只玉手镯,道:“怎么会忘了草儿妹妹呢?这是昨夜在云溪城算命,我赚钱买的,想必你会喜欢的。”七小虫在买月饼时,看见了这个绿手镯便买了下来。
草儿眼睛放着光,那种幸福溢于言表,微笑着半开着小嘴望着七小虫的脸:“小虫哥哥,喜欢,你送我什么都喜欢,哼哼,不生你气了。”草儿伸头亲了一下七小虫脸颊,七小虫顿时脸微红了一下,又尴尬的消下去了:“嗯,喜欢就好。”
草儿兴奋未消,道:“草儿长大了。”又有些难为情,脸颊潮红,内心扑腾,惶惶不安,忐忑不已,咬了咬嘴唇:“我跟娘亲说了,我们成,成亲……吧”草儿转过身子,面向荷塘,眼睛不安的扫视还在微微回荡的涟漪,手指尖儿快速揪着卷着发梢,凹着头,身子僵硬发热,心潮澎湃,扑通扑通的心跳加速,呼吸越发急促起来。
七小虫,迟疑一下,因为他知道自从在京城将草儿从人贩子手中买回,草儿一直跟在他,无论玩闹还是发脾气,草儿不哭不闹,黎娘没少因为这个用扫把打他屁股。草儿心理就一个愿望,希望长大嫁给他,能在断魂崖快快乐乐的一直生活下去,外界的一切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只有他才是草儿的整个世界,自从那次他上前喝止人贩老妇大骂草儿的时候开始……
其实,七小虫一直将草儿当小妹妹看,他心里总是觉得缺点什么,又仿佛在追寻着一个人,触摸不到又看不清,似在梦中……七小虫自从昨夜灯会遇见蜜儿,他仿佛整个人活了,那种奇妙的感觉,挥之不去,更想永远沉浸其中不愿醒来,这才是一生所求的女孩?爱情?
七小虫将草儿转过来,缓缓道:“好妹妹,哥哥一直将你当妹妹看,那次救你是看你太可怜,我心中不忍……”草儿眼泪忍不住掉了下来,想强忍着不哭,却啜泣起来:“我不要你做我的哥哥,我从小就是你媳妇,七公黎娘都盼着我们成亲,呜呜呜……”
草儿梨花带雨的大哭,心像被扎了一般,取下绿手镯,用力砸入水塘:“给你洗衣服的时候,你那破衣服上都是女人香味儿,你是不是有别的女人了?”只听“咕咚”一声,玉手镯激出一个大水花,缓缓旋转着沉入水中,七小虫伸手也没抓住草儿丢出的手镯。
七小虫上前查看,纵深一跃扑腾跳下,潜入水中,草儿紧张起来,其实也没什么好紧张的,池塘水能有多深呢?他水性好得很,否则昨夜早就在暗河中淹死了,可是在情急之下,草儿哪儿想的那么多,只是揪心担心。草儿看着水面慢慢恢复平静,七小虫下去好一会儿没上来,感觉这时间太慢了,无比煎熬,草儿乱神,不停的呼喊小虫哥哥。
“噗”地一声,七小虫顶着荷叶出水,举着手上的玉镯,擦了擦脸上的水渍:“草儿,你的玉镯。”草儿停止呼喊:“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七小虫爬上亭子,递给草儿:“给,不许再丢哦,否则我这衣服你要洗一辈子哦。”草儿被这话逗得破涕为笑,怪嗔道:“谁让你欺负我的,哼,我告诉娘去,让她打你屁股,不听话。”
七小虫拧着衣服,道:“哎呀,多大的人了,还打屁股。”摇摇头,继续拧水。草儿笑的前昂后合,花枝烂颤,方才的忧伤一时不知道去哪儿了。黎娘与七公从屋里赶忙走了出来,以为出了什么事,眼看着草儿笑的那么灿烂,以为他们两人又打闹了一番,二人相视一笑,摇摇头,甚是幸福的样子。
“老乞丐,老乞丐,你这鬼地方真让我好找哇。”一个瘸腿的糟老头飘了下来,原来是轩辕门老掌门玄清。
七公怔了一下,看着老朋友落下,乐呵呵道:“原来是你这个老不死的呀,哈哈,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你们不是说我这是妖鬼之地嘛,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老掌门拄着锃亮的拐棍儿,这拐杖极其普通,就像他邋遢的形象一般,不过长久的摩挲使得表面光滑油亮,似件日益打磨的艺术品,还别有一番韵味。
老掌门一切一拐的走向石桌,道:“我来看看你呀,都十年未见了,呵呵。”老掌门来到石桌旁坐下,放好拐杖。
七公也一切一拐的拄着檀木杖走了过来,道:“也就跟你说过我这断魂崖,可不曾有外人知道,难得你十年登门一回呀!”黎娘从屋里端来茶水与糕点,逐一摆好,道:“断魂崖与世隔绝,不曾有客人来访,招待不周,还请见谅。”
七公看了一眼黎娘,仍是美貌如初,在心里不曾消减一分:“这是黎娘,平日里打理我们起居。”老掌门定神一看,虽然有点儿老眼昏花,但见黎娘微微一笑,仿佛看到自己妻子谷莺的那番美貌,只是关在塔里不得想见。
老掌门回神:“夫人真是貌若天仙倾国倾城,原来你七公在家里享清福啊,还怪我不来看你,你十年见也不曾来牛头山看我呀。”
七公使了个眼色:“可别胡说,我是修道之人,哪里来的夫人?黎娘是我救起的丞相千金,才貌不凡,再说,配我这个老乞丐,真是糟践人家,不得胡说。”黎娘脸上微微泛红,老掌门不确定是否说错了什么,道:“实在是无礼,还请见谅。”黎娘微微鞠身行礼,不好意思的回身向屋中走去。
七公将葫芦放在桌上,道:“罚酒,罚酒。”老掌门迟疑了一下,七公接着说道:“前次去你牛头山,你不是破戒喝酒了么?”
老掌门抱起葫芦,道:“妖道,受罚。”老掌门喝了一口酒,四下望了望,有点儿做贼心虚的意思,看见远处的七小虫与草儿在亭子中拧水,不由得抖了一下。
七公看着发笑:“那是我儿子七小虫,还有跟小虫即将成亲的媳妇黎草,都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