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禄府客房,双扇木门被自外推开,两个身影走了进来,榻上休养的粗犷汉子正要起身相迎,却被来人挥手止住。
榻上之人形容颇为憔悴,手臂仍然泛着青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被徐衾接回的洮州兵马总管贺若秦良。
而前来探看的正是徐衾本人,身后尾随着护卫邓飞。
贺若将军已经将养了数日,虽然仍旧孱弱,已无性命之危,徐衾坐到榻边,不无关切的和声问:“好些了吗?”
虽然只是一句问候,贺若秦良心中却是颇为感动,频频颔首道:“承蒙光禄大人眷顾,已经没有大碍了!”
徐衾满意的点了点头,轻轻拍了拍贺若秦良的肩膀,如释重负的道:“既然如此,伊某便放心了!”
说着,自邓飞手中接过羹汤,以瓷匙舀了一勺,亲自吹探了一番,便要喂给贺若将军。
本是徐衾心中有愧,一个不经意的举动,这可折煞了那个大老粗。
“何良何德何能,竟受光禄大人如此礼遇!”
眼见着贺若将军诚惶诚恐,徐衾嘴角微抿道:“此番若非伊某交代,将军也不至于险些送了性命,似此忠心,又岂是在下拙劣喂食可报的!”
“伊光禄言重了,为将者战死疆场本就是理所应当之事,何况阎王不收我,还捡回这一条烂命,大人切莫自责,昔日若非大人网开一面,这会儿秦良早就下去陪小鬼喝茶了!”
贺若秦良说的真切,情到动处,诚然意切的道:“休说是这么一回,即便日后再有万次,贺若仍然万死不辞!”
“不会再有了!”徐衾放下了羹汤,目光迥然的看着贺若秦良,笃定的道:“自此之后,只要有我伊瑾在日,必当使将军爵习鼎食!”
贺若秦良闻言一双虎目不觉微微泛红,当徐衾再次将羹汤递过之时,这位虎将双眸的泪水骤然滑落,也不住的吞咽着碗中的羹汤。
……
隆冬西巷,北安京兆衙门边上有一座三院落的宅子,平日严禁普通百姓接近,周遭常有数队巡兵环顾,门楣着实不太起眼,甚至有些斑驳,饶是如此,左近百姓却人尽皆知,那是当今尚书右仆射郭焱与户部侍郎一同负责的京兆盐司。
之所以容许朝官涉足,是因为盐巴紧缺之时,正是这郭太国丈派人自燕地寻得了这处地处通海的盐田,更何况郭仆射乃是皇族亲家,正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有如此肥差自然也就落到了他老人家的身上。
入夜,晨起时自辽东而来的车驾在宅子门前停下,押运而来的官盐在京兆府军士的看护下,由数十名精壮搬进了这座院落,这一批搬完时天色大晚,是以在遣散了苦工之后,负责守卫盐司的官差便关紧了院门。
是夜狂风骤起,仓储之内又用不得明火,显得格外阴冷,两个负责值勤的差役冻得全无睡意,便将预先偷偷带进来的浑白酒和吃食就着一张铺板窝在班房里猫起冬来。
无论在哪个朝代,盐巴都是支撑国库收支的重要税收之一,大安也不例外,是以对官盐府库颇为重视。
若是换作晴好天气,还不时会有督将前来不定期查看,轮番管库之人不得饮酒,夜里更是不能寝寐,若是当班差役被发现有上述行径,项上那颗人头多半便距离落地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