洮州城外,几乎只是一夜之间,便筑起了一座形状怪异的大营。
当守城的军士过来传报时,郭焱差点没将漱口水整个的呛吞进去。
郭焱来不及多想,带着随从便登上了城头,依附着垛口向下一看,数里之外的营盘森然而立,老郭苦闷不已,心道这群西秦人难道是飞过来的不成!
按照惯例,此番突进的先锋兵马仍旧是有新贵悍将带领,负责攻城的人,也是位人物,还记得皇叔慕容隽寂吗?这位先锋官,便是他的长子,慕容呫律安。
名字古怪,长相也是凶险异常,身长九尺,几乎一米九的个头,全军之中没有一件衣甲可以成功穿上的,所以无论冬夏,都是一副很清凉的短袖畅怀甲胄。
能够让人过目不忘的当属那张满是虬髯的面容,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胡子上长了张脸。
虽然相貌极富喜剧色彩,可是西秦人尽皆知,这个三十出头正值壮年的汉子,乃是举国上下最悍勇的所在,人称“伏俟阎王”,说的就是他了。
兵贵神速,这位虬髯将军最注重的便是这几个字,所以,当天正午,便整军点将,饱餐一顿之后开始了攻拔。
连个招呼都没有,便大肆对着洮州发动了攻击。
郭焱和驻守洮州的军士心里如出一辙,是异常慌乱的,可是没有办法,看着底下不远的地方,那些兽甲西秦军马抬着数十架云梯而来,郭焱把心一横,拔出宝剑,对着身边有些惶恐的守城军士大喝道:“听本官号令,奋勇杀敌!”
这话从文官嘴里喊出来其实多少有些不合时宜,可是老郭毕竟是官场老手,那股子从容赴死的精气神深深的感染了身边这些原本心里没有什么底的官军。
“我们是洮州兵马!”不知那位将佐喊了一句,“昔日随从何将军远击卢晔,顶风冒雪依旧杀敌万余,如今这天气晴好,不做厮杀,为这些禽兽做个好墓坑,更待何时!”
“对!”
“洮州兵马无敌!”
不知道哪一个弄出了如此后现代的口号,可是不管怎么样,心里不怕了!
来吧,慕容小儿,郭某与你一战!
阵阵鼓角声响起,撼天动地的步履声传来,西秦人发起了攻击,在投石车的顽石攻势掩护下,手持盾牌云梯的军士向着眼前这座似乎唾手可得的城池推进。
“控箭先走上一波!”郭焱豪情万丈,昔日与伊谨一起在牢里呆着的痞气油然而生。
一阵箭雨对控,双方都留下了不少尸体,郭焱不避箭矢,复起暴喝:“雷木半停!控!”
这一仗打的很保守,弓箭和雷木滚石都没有一股脑的打将下去,就连守城的军士都是分做了三波,轮番防守,毕竟日子还得过。
双方僵持不下,接近的云梯也被城上守军推翻了大半,饶是如此,洮州方面仍然没有占得什么好处,西秦的游骑兵战斗力骇人听闻,好像各个都会百步穿杨一般,只是首日一战,便使得洮州城内损失了千余名军士。
第二日平明,刚刚埋锅造饭饱餐一顿的西秦人再一次发起了进攻。
双方冲突再起。
这一次的进攻尤为猛烈,西秦军马几次都险些攻克城头,最后又都被洮州守军给击退下去。
出乎城中上下的意料,第二波抵御的三千余人,在黄昏大战结束的时候,仅剩五十六人。
这一仗打的就有点惨了,第一梯队伤亡过半,第二道人马几乎全灭,城中开始被死亡的气息所笼罩。
郭焱却相对来说冷静一些。
第三天马上就到了,按照惯例,今日轮到最后一个梯队的军马守城,可是西秦的人马却惊讶的发现,直到天明,城头竟然连个巡防的人影都没有。
“难道这些安狗被打没了?”先锋官纳罕不已,前两日双方都有死伤,可是据他所知,城中兵马属实不多,大部分都随着何良赶往江东去了。
“好机会!”先锋官鼓舞士气,派遣了前部精锐开始抢城,之所以说成是抢,便是大军已经开动,可是城头仍然不见一个敌人踪影。
欢天喜地的驾着云梯去了,接下来的一幕让人惊叹,谁说城头没人的?那家伙估计会死的很惨,因为郭焱老先生打仗不可以,却颇晓鱼目混珠之计。
第三梯队军士把衣甲涂满泥巴,外观看去与城墙土砖的颜色无异,饶是如此,还是在横栏的遮掩下匍匐前进。
当那些抢城的西秦人兴高采烈的登上城头时,面对他们的自然也就是刀枪剑戟。
城头上上演了一幕非常扣人心弦的自由落体表演,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部下坠地而亡,主帅很生气,震怒之下,一阵阵投石车开始向城上投递过去。
如此一来再中下怀,当把这些家伙送下城去之后,守军便急速退到了内城台阶之下,以盾牌掩饰,摒好刀枪,准备迎接下一波攻击。
“轰!砰……”令人振聋发聩的轰鸣响起,先锋官大惊失色,身边那些无往不利的投石车,竟然被一团洮州城内冲出的“鬼火”给砸了个粉碎!
十余台投石车顷刻间连人带车被炸了个粉碎。
这还不算,攻城军士正要抢城,却不料那道城门自己开了。
一双双诧异的眼睛注视下,飞弩卷裹着炮石一起飞出,在这些素来以劫掠为荣的西秦军卒之间绽开了数朵烟火。
人仰马翻,哀嚎声不绝于耳,恰再这时,城内军兵在盾牌的掩护下杀出,一切似乎发生了逆转,前两日还顾此失彼的对手,竟然顷刻间变成了猛虎。
除了少数西秦弓骑之外,大多数步卒都暴露在了对手眼前,包括那位先锋官和近卫兵将。
那一天,是这位皇叔之子的噩梦,也是他戎马一生的终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