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对胭脂水粉这样的东西比男子熟悉，所以周帝此刻不得不认真考虑卢贵妃所说的话。</p>
然而这转眼的功夫，喻佐已经从外头到了近前，对着上座的周帝与一众妃嫔行礼。</p>
看着跪在地上的孱弱少年，周帝眉头蹙的有些明显，但到了这个时候，也不得不存了些许期待。</p>
方古是个精明人，他收的徒弟按理来说不该一个糊涂的莽夫，若是没有把握，喻佐应该没有胆量求见吧？</p>
想到这里，周帝的声音缓和了些：</p>
“喻爱卿，你此番宫宴求见，所为何事？”</p>
喻佐正欲开口，却是先忍不住咳了两声，而后才掩唇回禀：</p>
“启禀陛下，方才微臣在外间听闻宜春园中斗香，一时之间起了兴致，便想来向大金使臣讨教。这般冒昧，还望陛下恕罪。”</p>
周帝摆了摆手：“喻爱卿痴迷香道，乃是满朝皆知的事情，今日宫宴不在拘泥，不多喻爱卿一人。只是你若想要讨教，还得与大金使臣冒伊大人请教。毕竟方才冒伊大人献上的脂粉，已经将咱们大周民间朱记脂粉行的脂粉比了过去。”</p>
这话一出，坐在下首敏锐的大周官员们已经嗅出一些圣意来。</p>
若说方才还有些许气馁，这个时候周帝便算是将应对的法子递到了嘴边。</p>
大金胜过的只是民间脂粉，若是一会儿咬死了这一点，那么大金想要将脂粉纳入通商名单的计划便无法落实。</p>
一众文臣登时精神抖擞，伏跪在地的喻佐却是慢慢直了身子：</p>
“不知陛下可允微臣近观？”</p>
周帝欣然应允：“这是自然。”</p>
皇帝已经表态，冒伊自然更不会拒绝，尤其是此时他已经胜券在握，便更没有半分恐慌，任由喻佐靠近两个妆娘，在二人妆容之间对比端详，又在几案上的脂粉盒中拨动翻看。</p>
场上一片寂静，全都关注着这个病弱少年的动作。</p>
很快，便见喻佐对着上首躬身行礼，只是这次所拜却不是皇帝，而是卢贵妃。</p>
“微臣不才，愿以拙技向金使讨教，还请贵妃娘娘成全。”</p>
这话一出，卢贵妃面上的笑容当即有几分僵硬：</p>
“喻大人这是何意……”</p>
“微臣想借先前制香司送至锦安宫中的成套脂粉一用，还请娘娘允准。”</p>
卢贵妃忽然有些笑不出来了。</p>
若是她没有记错，那天制香司送来锦安宫中的脂粉，她看到的第一眼便让琴心给丢了出去，如今喻佐揪着她要东西，她哪里拿得出来？</p>
事是这么一件事，但话却不能这么说。</p>
卢贵妃轻咳一声：“那些脂粉本宫已经用过，喻大人再拿来用许是不大合适。既是送至锦安宫中的，想来这些脂粉制香司也还有备用，喻大人既然需要，本宫这就着人去制香司中替喻大人将所需取来。”</p>
谁想卢贵妃话音刚落，便听喻佐接话道：</p>
“贵妃娘娘许是不知，此番制香司所送脂粉皆是本次新品，因为材料难得，只制成一套，经由太医院试测无碍之后，全部递送后宫，制香司中并无备用。”</p>
卢贵妃没由来的一个激灵，背上冷意袭来，只觉这喻佐是有意与她为难。</p>
什么只此一份！</p>
制香司的东西除了那些不受宠的妃嫔外，向来没有多少人会用，多得使不完才是，哪里会有什么只此一份的说法！</p>
莫不是喻佐知道她有意用朱记取代制香司，所以这才狗急跳墙以什么只此一份的说法将制香司摘除在外，让她背了这输给大金的罪名？！</p>
就在卢贵妃恼恨交加之际，旁边的周帝见喻佐坦然无惧，也开口催促：</p>
“既然只此一份，贵妃也不用再过多忧虑，只将脂粉拿出来，日后再让制香司为你另制便是。左右试妆也是在妆娘面上，想来大金使臣也不会因为脂粉是鬼狒狒用过的而介意。”</p>
这一番话说的体谅至极，然而卢贵妃却是欲哭无泪。</p>
拿出来拿出来，她要是能拿出来，哪里还需要在这里来回扯皮？</p>
制香司的那些破东西，以为她稀罕啊？</p>
尤其是这个当口，冒伊也凑热闹似的开口：</p>
“请娘娘给我等一个机会，见识大周真正的脂粉好长长眼。”</p>
这一句又一句的话砸来，卢贵妃气得差点翻白眼。</p>
正值此时，却听一道熟悉的声音怯怯传来：</p>
“既然陛下也这样说了，娘娘也不必觉得过意不去，奴婢这就回锦安宫中将脂粉取来。”</p>
卢贵妃目光霎时移到下方，随着声音落在站立在试妆娘身边的琴心身上。</p>
声音中虽有怯然，但琴心面上却是坦然。</p>
卢贵妃霎时放下心来，面上重新挂上温婉知礼的笑容：</p>
“既然陛下和使臣不介意，你便快去宫中将脂粉带来，好尽快让喻大人取用。”</p>
说完这话，望着琴心离去，卢贵妃又带着娇声开口：</p>
“还望陛下体谅，臣妾非是不愿割爱。”</p>
“朕明白，一切且等你那婢女回来再说。”</p>
满园人静坐席位，只等卢贵妃的婢女带着东西回来。</p>
这时候姬老爷子像是想起什么，回过头看向林回春，凑近几分：</p>
“这喻佐是不是你喊来的？”</p>
林回春闻言瞪大眼睛：“哪儿能呀我！”</p>
姬老爷子却不相信：“你一回来这小子就来，不是你是谁？制香司可不在宜春园里头。”</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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