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之光太过幽暗，再加上方才心思不在，所以达尔并没有注意到佐努的打扮，直到此刻佐努在他眼前起身，达尔才留意到他的一身夜行衣。</p>
黑色的衣衫很好修饰出佐努颀长郎然的身形，若是不看那张脸，根本没有人会将眼前的俊朗男子与白日里那个憨傻的皇子联系在一起。</p>
“行刺的事情刚出，使馆外不仅有咱们的人，还有上都兵马司与罗刹司的人手，此刻防范必定森严，您这个时候出去怕是不妥。”</p>
听着达尔着急的劝告，佐努将面巾系好：</p>
“正是因为罗刹司分配人手在外，所以今夜才会是出去一探的好时机。按照我们目下的了解，出了这样的大事，那位司正大人可不会乖乖呆在罗刹司中。”</p>
冒伊今日之举虽然让人厌恶，但佐努却也不得不承认，他今日之举在客观上有调虎离山之用。</p>
“错了这个村儿，可就没有这个店了。”将明珠塞回怀中，佐努转了转脖子，在黑暗中发出最后的叮嘱，“如果辰时之前我还没有回来，你便想法子帮我拖上一拖。”</p>
窗户无声打开又合上，黑影消散无踪，就连带来的沁凉夜风也很快与屋内的温热混杂在一处，好似自一开始便是如此，没有任何的变动。</p>
床榻上的达尔无声祷颂，期盼明月与远方的苍狼可以护佑它们的子民。</p>
……</p>
从宫中出来之后，见胡承修一言不发，感知到冰冷气场的罗放不由出声建议：</p>
“这连着几日查案没有休息，大人怕是累坏了吧？要不您先回府歇息歇息，属下去使馆那边跟罗真一道盯着去？”</p>
胡承修停下步子看着罗放，不知怎得一言不发。</p>
罗放被看得心里发毛，不由摸着光脑袋心里泛起嘀咕，怀疑自己方才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p>
求生欲一起，罗放的脑袋便转的比平日还要快，瞅见宫门口不远处的马车，当即开口：</p>
“大人若是不想休息，要不咱们回去的时候坐马车，您多少休憩休憩，缓上一缓？”</p>
胡承修顺着罗放的目光看去，正瞧见一辆马车停在门口，那是宫中夜间召人或是防止深夜议事太晚，用来送无车老臣回府的车子。</p>
以胡承修这样的身份，用也就用了。</p>
更何况，这几日他也的确是没有怎么合眼。</p>
然而在罗放期待的眼里，胡承修摇了摇头：</p>
“马车不必了。你骑马回去司中再调一支小队来守卫使馆，我正好走走，清静清静。”</p>
主意已定，胡承修出了宫门果真一路往使馆所在方向走去，挺拔的身材在宫道风灯的投射下，不断拉长，消失，再被拉长，再消失……</p>
罗放拍着胸口出了一口气，顿时也不再耽搁，上马便往罗刹司飞奔而去。</p>
……</p>
在上都这么些年，胡承修从来没有像今日这样，于漫漫长夜在街头游走。</p>
罗刹司事情太多太忙是一个原因之外，最主要的，是他并不觉得一人独行于夜，能解决什么实际问题。</p>
但在这一连数日的忙碌之后，迎面而来的夜风与万籁俱寂下的灿烂星子，忽然让他生出漫行的冲动。</p>
深夜的上都已经没了白日的繁华与华灯初上时的热闹，万家灯火俱灭，只有角落里的虫鸣与黑夜中不见月色的灿烂繁星。</p>
这一刻的上都，好像与空阔的北地别无二致。</p>
就连呼啸而过的风声，都好似与北地原野上的风一样，让人按捺不住内心的欢快与舒畅。</p>
等等……风声？！</p>
上都房屋鳞次栉比，怎么会有这样清晰的风声？！</p>
胡承修神色一凛，当即向风声来处奔去，然而等他跃上屋顶，那两道人影已经朝着前方跃开数尺。</p>
……</p>
瓦砾碰撞的声音传来，黑衣男子不由回头，正对上身后紧追而来的白色身影。</p>
“没想到这个时候就遇上了。”</p>
男子轻笑一声，对身边同行之人吩咐两句，很快二人脚下速度加快，最后竟是跃入一条胡同之中。</p>
在二人跃下屋顶之后，随之而来的胡承修很快也跃入胡同，然而只不过前后脚的功夫，那两道人影竟像是蒸发一般，再也不见踪迹。</p>
胡承修敛眉细听，右手也握上了剑柄。</p>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胡同口一道人影闪过，胡承修连忙追赶上去，不过临走之前却没有忘记在原处丢下一物。</p>
陡然生出的焰火在片刻之间升腾上星空，照亮了沉沉夜幕，也惊动了上都罗刹司值守之人。</p>
……</p>
“出事了！”</p>
大金使馆外，可以清晰看到那腾跃上天空过的焰火。</p>
众人不由面露征询看向罗真。</p>
胡承修不在，此刻对于这些人来说，罗真就是主心骨。</p>
“守好使馆，不得让任何可疑人等出入，其他的不用管。”</p>
话虽这么说，可是安抚并遣散完众人之后，罗真还是忍不住朝着方才亮起烟火的虚空望去。</p>
那是烟柳巷的位置，早年间是上都出了名的烟花之地，只是后来不少女子难挨老鸨欺侮，在一个夜晚齐齐吊死，自此之后烟柳巷便传出闹鬼的名声，据说还有不少客人好巧不巧的撞上女鬼，后来一传十十传百，烟柳巷的烟花之名便没落了。</p>
这些年来，除却一些无处可去的乞儿之外，基本上不会有别人出现在烟柳巷中。</p>
可是方才那烟花，却的的确确是从烟柳巷中传来，甚至还是司中千户与司正才能用的急诏烟。</p>
这个时候，这个地方，这般急令，到底出了什么事？</p>
……</p>
同样的疑问不仅在罗真心头响起，刚从司里调人出来的罗放也是震惊之余一头雾水。</p>
见罗放发愣，等候他有所指示的罗刹司司众不由问询：</p>
“大人，咱们这是去使馆还是循烟花之迹？”</p>
罗放略一沉吟，很快拿定主意：</p>
“你们先去使馆与罗真会和，我带人去那边看看情况。”</p>
不管眼下是什么情况，最重要的还是大金使馆那边的安危。</p>
别的人或许不知，但跟着胡承修一路从使馆到宫中走了一遭的罗放却再清楚不过。</p>
尤其使馆刚刚发生命案，眼下这若是再出事情……</p>
想到这里，罗放再次催促众人赶往使馆，自己则折身去与今日值守分片之人商榷。</p>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