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窗十年，只为一朝榜上有名，莫说姬修齐这个寒窗半载不到的人紧张心慌，旁的等待放榜的学子甚至比他更为焦灼。</p>
尽管早在落笔交卷走出考场的时候，这命数已经定了八成，但仍旧耐不住到了此刻，一颗心依旧忐忑难安。</p>
好在众人并没有等多久，便有数名官差带着提前写好的名榜从贡院走出，等了许久的学子们当即一窝蜂的涌上去，想要看那遮挡的幕布撤去之后，是否能看到自己的名字。</p>
当然也有一些人，如那近乡情更怯之辈一般，临门一脚之际，却又生了怯意，反倒退后几步，不敢凑上前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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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管敢是不敢，结果终究是会传入耳中——在贴榜之际，府尹翟高卓已经领着手下人开始高唱此次州试榜名。</p>
锣声一出，原本喧哗的大街顿时安静一片，所有人都期待着自己的名字能从那唱名吏口中出现，好不愧于这些年的苦读。</p>
随着一个个名字的出现，人群中开始出现低低的哭泣之声，甚或还有扑通一声跪下高呼祖宗保佑之辈，但这些癫狂之举此刻却没有人敢笑话，相反，甚至有些羡慕嫉妒了。</p>
哪怕唱榜是从低至高，可一旦榜上有名，便意味着将有机会参加之后在上都举行的国试，无异于半只脚踏入了官场。</p>
唱名之人声音洪亮，乃至于坐在对面的酒楼上，也能清清楚楚的听到那一句又一句的报声，随之而来的还有敲锣打鼓声和吹吹打打的喜号，大红色的报贴在官差手中一份份送向举子所在。</p>
在这份少数人喜悦多数人落泪的悲喜交加中，姬修齐又抓起一颗花生剥了起来，但是这一次却不管他怎么用力，都始终无法剥开那原本两指轻轻一捏便会裂开的花生壳。</p>
直到横剌里传来一声一句“捷报姬府老爷讳修齐，高中杭州府州试第七十五名。京报连登黄甲！”</p>
花生壳应声而碎，里头的花生粒儿蹦出来，在桌上滚了滚，最后被天歌按住，放在姬修齐面前的小盘中。</p>
“姬兄，恭喜！”</p>
天歌笑着冲姬修齐一拱手，由衷祝贺。</p>
不等姬修齐反应过来，旁边愣着的阿立先回神激动，拽起姬修齐又跳又叫：</p>
“少爷！中了！中了！您中了！”</p>
姬修齐被他拉得踉跄，只是还有些不大相信自己方才听到的话，别看他吹嘘的时候说自己必然能考中，实则心里比任何人都慌。</p>
如今听到那唱名之声，仍有些做梦的感觉。</p>
“阿立，你掐掐我……”</p>
姬修齐晃着阿立的肩膀，然而不等阿立犹豫着动手，他却先在阿立胳膊上掐了一把，顿时一震痛呼传来，姬修齐登时拥住阿立的脖子：</p>
“会疼！不是做梦！不是做梦！”</p>
阿立先是被掐了一把，如今又被自家主子箍住，差点没一口气儿背过去。</p>
好在姬修齐亢奋激动之后，还没有忘记自己在酒楼之中，尤其是看到旁边那些人盯着自己的目光之后，忙不迭放开阿立，轻咳一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又回到先前那貌似镇定自若的模样。</p>
只是眼角眉梢的笑意却是藏也藏不住。</p>
“少爷，快给老爷子写信！他老人家可就盼着这一天呢！”</p>
阿立刚一喘过气儿来，便激动的提醒自家主子。</p>
毕竟当初南下的时候，老爷子警告过他，让他好生照料少爷读书，若是不能中举，他也得跟着受罚，可若是榜上有名，自然是赏赐加倍。</p>
如今州试放榜，老爷子听到消息肯定会很开心很激动。</p>
然而面对阿立的激动，姬修齐却反倒拿乔上了：</p>
“不过是小小的举人，没能位列一甲，哪里敢报与父祖知晓？此事容后再谈吧！”</p>
天歌闻言噗嗤一声，差点没将先前喝的水给喷出来。</p>
先前也不知是谁心中惶惶如坐针毡来着。</p>
见姬修齐瞥了过来，天歌连忙给足面子：</p>
“那什么，茶水太烫，茶水太烫。”</p>
拿出巾帕擦了擦嘴，她趁机提议：“既然姬兄不愿报与父祖知晓，阿芮那边可要去知会一声？”</p>
先前姬修齐心里没底儿，所以今日放榜都没敢邀请徐芮一起，生怕落榜难堪。</p>
拉着天歌一道，也是想着能让好兄弟给自己壮壮胆，实在落榜了，也能有个伴儿一起去喝酒消愁。</p>
如今姬修齐得偿所愿，自然再不用怕，所以一听天歌的建议，忙不迭吩咐阿立去百花阁传话。</p>
但刚一嘱托完却又犹豫了：</p>
“可是我这榜位，是不是有些不大好看？要是阿芮知道了，会不会嫌弃我拿着鸡毛当令箭，一个小小的二甲后名还敢给去她面前邀功……不行不行，不能说不能说，说了阿芮会笑话我的。”</p>
见姬修齐一会儿喜一会儿忧，天歌终是无奈摇了摇头。</p>
“徐家知道你要参加这一次的州试，定然早早派了人在贡院外候着看榜，如今唱名已出，想来徐老爷那边也差不多得了消息，阿芮自然也不会不知，让你去说，不过是体现你这未来女婿的态度罢了，哪里就非得是头名解元才能开口？”</p>
一听天歌这话，姬修齐顿时了悟：“对对对，是这个理儿，那阿立你快去说！顺便告诉徐伯伯，晚点我会上门拜访。”</p>
外头的唱名仍在继续，但那些对姬修齐来说已经不重要了。</p>
以他先前备考的情况，能进入前一百名已经是莫大的运气，哪里真的要去跟那些寒窗多年的学子再争上下？</p>
但外间又一道更加热烈的唱名清晰传来，将他的注意力吸引：</p>
“捷报朱府老爷讳成德，高中杭州府州试第二名亚元。京报连登黄甲！”</p>
与二甲不同，前三位次的唱名是一声又一声的连续传唱，几乎响彻整条街。</p>
姬修齐从桌边离开，凑到窗边往下头看去，啧舌道：“没看出来，这朱家那个二小子还有些能耐，居然能中了亚元。”</p>
天歌颇有几分意外：“姬兄认识这朱二公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