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直这句话一出口，面前的中年男子霎时目瞪狗呆，指着天歌“我，你，你……”了好一阵，这才把一句话说利索了：</p>
“我没有认错人吧……你真的是青城赵家那……”</p>
马上到嘴边的“丫头”两个字被男子咽了回去，转了个弯儿才化作“小子”二字。</p>
天歌这时也回过神来，笑着对着面前的男子施礼：</p>
“徐掌柜，好久不见！”</p>
——没错，眼前之人，正是当初天歌还在临安时帮衬过的徐记脂粉行掌柜，也是徐直的堂弟，徐竖。</p>
当初临离开临安南下前，天歌曾从徐竖手中接过他的引荐函，要推荐她来临安徐记应募花师，当初徐竖对她的体谅与照顾，天歌一直没有忘记。</p>
只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还能有机会见到这个发誓不在北地打开徐记的市场，便不回江南的青城旧人。</p>
“还真是……真是……男大十八变，这模样跟以前，完全，完全不一样了，俊朗多了就……”</p>
徐竖显然还是有些难以置信，甚至忘了礼数，就这般满怀惊奇地打量着眼前的天歌。</p>
回想着当初在青城那赵家二小姐的黑瘦模样，徐竖还是难以将记忆中的小姑娘跟眼前这个俊美少年郎联系在一起。</p>
就连那双晶亮的猫儿眼好似也比先前更加有神了。</p>
天歌没有回避徐竖的目光，而是含着笑意任由这位青城老友尽情打量，以表示对他惊诧的理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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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临安的这大半年里，先不说伙食比当初在赵家的时候好了很多，因为要以男装行走，所以天歌也有意在调养和锻炼身子。</p>
再加上十三四岁正是长个儿的年纪，前世她的个头也不算矮，这大半年里，已经不知不觉窜高了不少。</p>
虽说比起姬修齐这样的北地少年，看上去还是稍微显得有些瘦弱，但在外行走怕被人欺小，天歌有意在外形和着装上往成熟了修饰，一打眼瞧过去，倒也与临安十五六岁的儿郎们差不离了。</p>
毕竟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多少还是有些大人样儿.</p>
……</p>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徐竖终于逐渐从先前难以置信的震惊中恢复如常。</p>
三人落座之后，先前温和的徐直却是咳了一声，板着脸捋起胡须看向自己的堂弟：“老四，你就没有什么要说的吗？”</p>
徐竖看了天歌一眼，不由心中一紧：“大哥这话是什么意思？”</p>
“还不老实。”徐直瞪了他一眼，“你准备帮这丫头瞒到什么时候？”</p>
徐竖登时站了起来：“大哥你知道了！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p>
见徐直眼睛唬动，但胡须却止不住笑意开始颤抖，天歌也被他逗笑：</p>
“徐伯父，徐掌柜也是为了照顾我这个背井离乡的小丫头，您就别吓唬他了。”</p>
徐直闻言顿时不装了，冲着徐竖一撇嘴：“林丫头头一次见我的时候便跟我坦白了，就你个老小子现在还想瞒着我。”</p>
见徐直不是真的生气，徐竖登时松了口气儿：</p>
“早说嘛！搞得我还真以为你生气了，寻思着好不容易回趟江南，结果让大哥给惦记上了，往后我在徐记这日子可怎么过？”</p>
先前在青城的时候，天歌便曾跟徐竖说过女子做工不大方便，想着以男子之身在徐记帮工，所以当初在给徐直写的那封信里，徐竖也没有提说天歌的真实身份，尤其是没有点破她的女儿身。</p>
也正是因此，方才在知道眼前的少年郎就是当初的赵家二小姐，与她相认的时候，他也没有去点破天歌的女子之实。</p>
有了这一番玩笑之后，天歌这才发现徐芮的父亲好像并不像徐芮那般性子冷清，相反还颇有几分风趣。</p>
亭中原本有些拘谨的氛围在徐直的假意吓唬之后，变得融洽自在不少，再说起话来便也没有先前那么拘谨。</p>
因为天歌来之前，都是徐竖和徐直在说话，如今见到许久不曾见到的天歌，徐竖自然是拉着她说了起来。</p>
当然，更多的还是徐竖如同一个絮叨的长辈那般，关怀着天歌南下之后的日子。除却揽金阁和潘炳涵的事情没有提说之外，其他的关于制香的事情，天歌都一五一十说给徐竖听。</p>
当得知如今徐记卖的最好的香都是出自天歌之手后，徐竖一番瞠目结舌：</p>
“我就说那神秘的林花师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有这般厉害，这次刚来临安，便赶紧央着大哥替我引荐，让我好好认识认识，没想到居然是你！”</p>
“你这鬼丫头，当初在我店里认出珠粉的时候，还说自己不懂脂粉，我看你分明就是藏拙嘛！我那会儿怎么就没看出你这么厉害，居然还害怕你不能胜招收的花师之任，现在看来根本就是我想多了呐。”</p>
“不过没关系，幸好你还是咱们徐家的花师，没去别的家，一点不亏，一点不亏。”</p>
听着徐竖连珠炮似的问题，天歌真真是有些哭笑不得。</p>
不过很快，徐竖便止住话茬，叹了一口气：</p>
“只可惜你那父母当时不曾善待与你，但凡他们如对你姐姐那样善待与你，哪里还用你一个小丫头在奔波？”</p>
听到徐竖提起青城的赵海和李氏，天歌不由愣了愣。</p>
自打来了临安之后，青城的人和往事，便像是来自另一个世界，那一年平淡无奇的蜗居，让她差点让她忘了还曾经有过那么一段记忆。</p>
想想也是，上一世地府百年，重生之后在赵家做杂活的日子也就一年，除了应付应付李氏和赵云珠之外，只要安静等待时间到来，的确难以让人铭刻心头。</p>
见天歌愣怔沉默，徐竖说话的时候不由带了几分小心：</p>
“青城那边的事情……你，可知道？”</p>
天歌闻言一凛，徐竖定然不会平白无故说这样的话。</p>
“我……不知道。当初我本是与姐姐一道在母亲的安排下南下，谁曾想半道上遇袭便与姐姐分开，从此再没有见过姐姐。还是后来途中遇到了好心人带我一道南下，这才平安抵达临安。只可惜远亲见姐姐未至，只有我来，便不信我的身份不愿收留，后来得亏了您当初给我的分红，我才顺利安顿下来，又适逢与阿芮投缘和您的荐函，才有了与徐记的缘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