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热粥，暖的不仅仅是空荡荡的胃，还有佳节时分微觉格格不入的心。</p>
“姬府厨子这手艺，跟醉仙楼已经差不离了，一碗粥熬出这么多花样儿来，放眼整个上都，除却宫中御膳房，怕是再没什么地方能比得过去了。”</p>
填饱了肚子，天歌的心情也变得极好。</p>
姬修齐一听夸赞之言倒也不客气：</p>
“你这话算是没说错，我们府上的厨子那可是我祖父这些年来专程寻访的。他老人家说，民以食为天，绫罗绸缎可以不上身，但在这吃字上，却一点不能将就，人一定得口腹舒坦，才不枉来着人世走一遭。”</p>
“以往每到逢年过节的时候，总有不少人想请林神医上府，可你师父每年去的都是我们家。外头人都道是他和我祖父私交好，却不知神医是冲着我们府上厨子的手艺去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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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修齐说的这话，却是天歌没有想到的。</p>
说起来，就连她自己也以为林神医常去姬家，是因为和姬老爷子关系好，眼下若姬修齐这话说的不错，那往后她可就知道怎么讨师父开心了。</p>
“按你这么说，日后若是有机会，我可得去你们府上好好尝尝这大厨做的其他菜。”</p>
“本来早就有机会的，只是你次次都错过罢了。”</p>
姬修齐掰着指头数起来，“进城那日你没去成，后来我祖父想设宴那次也因事情耽搁了，到今儿正是好机会，结果别人休沐你倒又去忙活去了。你自己想想，是不是这个样？”</p>
天歌一听不由掩唇轻咳，好像还真是这个理儿。</p>
“那什么，这之前不都是没办法的事儿么，左右今儿个算是尝到了，后头也少不了机会。”</p>
说着她看向徐芮将话题别过：</p>
“还说呢，差点忘了问，今日梅香苑的宴会如何？那些夫人小姐可有什么反馈？”</p>
一听天歌问起这事，先前一直安静的徐芮便打开了话匣子：</p>
“有沛柔和秋云从旁帮衬，一切都按照先头的计划进行，那些收下帖子的夫人小姐都在今日应约而来。不过除此之外，还有一位夫人捧场，这倒是我没有料想到的。”</p>
天歌挑眉：“哦？是何人？”</p>
“太尉府的宋夫人。”</p>
听到这句话，天歌不由愣了愣：“宋……”</p>
可是不对呀，她今日明明在和安寺见过宋夫人本人，而且她离开的时候，宋夫人和俞庆的妻子依旧在和安寺中，哪里来的功夫给梅香苑的雅会捧场？</p>
“宋夫人虽然今日有事未曾到场，但却着人送来了一盆冬青花，就连沛柔都有些意外来着。”</p>
原来是这样。</p>
天歌了然点头，就说宋夫人怎么分身有术。</p>
可是诚如徐芮所言，宋夫人此举的确让人意想不到。</p>
请帖是易沛柔帮着徐芮递送出去的，虽然朝中不少人想要借此机会结交易家二小姐和姬家未来的主母，但二人到底还只是两个小辈，对于三公这样的朝中显赫来说，是完全不会将此放在心上的。</p>
譬如不管易沛柔怎么请自家母亲去梅香苑镇场子，易大夫人都不愿松这个口，到最后易家只有易沛柔带着庶妹到场。</p>
自家母亲尚且如此，御史大夫府上没有女眷，剩下的太尉府邸的宋夫人本就不怎么喜欢这些交际往来，按说更不会卖小辈这个面子。</p>
所以在易夫人那里碰了壁之后，递送到宋府的帖子不过是为了尽到该尽的礼数与尊重，易沛柔和徐芮二人都没指望这位宋夫人能应约。</p>
果然，帖子递送出去之后便石沉大海，可所有人都没想到，今日宋夫人会遣了府上的人送来一盆花帮着凑趣儿。</p>
此举一出，莫说易沛柔和徐芮料想不到，在场的诸位夫人小姐亦是大感意外，不知姬家这将过门的媳妇儿到底走了什么运气，得了宋夫人和易二小姐两头的青眼，后来一场宴会自是顺顺当当配合至极，年香也获得了众口一致的好评与称赞。</p>
宴上不少夫人小姐拉着她说话，宴后临走之前，更是明里暗里表现主动交好的意思。</p>
乃至于徐芮原本准备的意外应急预案完全没有用上不说，达成的效果却比她和天歌之前合计推算的好上不知多少。</p>
不过梅香苑雅会的成功，并没有让徐芮因此膨胀骄傲。</p>
相反，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今日的雅会之所以如此顺利，全在宋夫人那一盆凑趣儿的冬青花。</p>
那些惯善逢迎的夫人小姐若非看到宋夫人的态度，只怕没这么容易表态。</p>
“今日散会之后，我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宋夫人缘何如此。毕竟此前我与夫人并无往来。”徐芮蹙着眉头开口。</p>
不等天歌说些什么，姬修齐啧了一声不以为意道：</p>
“阿芮你又多想了。你可别忘了，你虽然跟宋夫人没什么往来，但你未来的夫君我可是跟宋传祺那小子一条裤子长大的。宋夫人虽不喜欢人来人往凑这种夫人小姐的热闹，但卖后辈一个面子捧捧场，也无伤大雅不是？”</p>
徐芮看了姬修齐一眼，没有理会他这看上去合情合理的说辞。</p>
这些年在生意场上的周旋，使得她看事总是多考虑一层，所以此刻她更想听天歌是如何看待这件事的：</p>
“今日散宴之后，我着人去宋府送致谢拜帖，约请改日亲自上门道谢，宋夫人收下了年香，却并未应下请见之事。如果真是照拂晚辈，没道理前头示好，后头却又疏离。”</p>
天歌闻言默了一默。</p>
徐芮的猜测没错。</p>
如果宋夫人真是拿徐芮但姬修齐一样的晚辈，没道理收下东西却拒绝她的致谢。</p>
况且据她所知，尽管宋传祺和姬修齐交好，但就宋府和姬府两家的长辈来说，却一直在避免过多往来。</p>
毕竟一个兵权在握，一个又攥着大周的泼天富贵，两厢一碰撞，少不得会让宫中那位多思多想。</p>
而今日宋夫人前头送花，后头却又只收下徐记的年香，在外人看来，倒像是一切皆为了单纯的欣赏徐记新香，卖这新香一个好一样。</p>
念及此处，一个念头陡然在天歌心头燃起。</p>
可以很快便被她打消下去。</p>
怎么可能呢？</p>
她虽是年香的制造者，但与宋夫人此前也不过就在那日上门见了一面，若是宋太尉这样做她还觉得有可能，可宋夫人有哪里会越过更熟悉的姬修齐，卖给她这个好？</p>
而且宋太尉也不会理睬后宅夫人小姐的这些琐事。</p>
“依我看，姬兄说的倒也不是没有可能。”</p>
天歌扫空脑海里一闪而过的念头，“不然非亲非故，宋夫人不至于这般照拂。”</p>
“我曾见过宋夫人一面，虽说她不喜交际，可为人却是极热情爽朗的，随手扶后辈一把，倒也在常理之中。至于你说的她不愿约见，想来是夫人有她自己的考量。只要你记着宋夫人的好，往后徐记新香多送一份去宋府，让宋夫人知道你有念着她的心就行。”</p>
见天歌也这么说，就算徐芮心中仍有迟疑，却也只得信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