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死如灯灭”,我在院里的亭子边晒着太阳重复着这句话。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瘦猴打着了火机,给我点上。
我猛吸了两口,在吐出的烟雾里幽幽的说到,“昨个老李还给我点烟,没想到今儿个就没了,真是世事无常啊。”
“妈呀,”瘦猴慌得掉了手机的打火机,“吴哥你可没吓我,”说着惊惧的看了看四周。
我轻蔑的看了眼瘦猴,说到,“都这个岁数了,还有什么放不开的。”
“就是到了这个岁数,才越老越怕死。”
我竟无以反驳,抽完这根烟,对瘦猴道,“回房吧!”
“吴哥,你还敢回去?”
“不回去,我晚上睡哪。”可转瞬一想,“是的,老李这老头爱悔棋,要是今晚又来找我下棋,又要吵起来,那你说怎么办?”
“去我屋,让老章头换别的屋,吴哥要住,谅他不敢不搬。”
“你个老流氓,就这么办。”我抽出一根烟,瘦猴谄笑着给我点上。
回到原房间收拾东西,老李的床铺已经清空了,等着下一个前来入住。物是人非这四个字太有点文艺范了,以致让人们忘了它独具的现实内涵。
范老太太是我在这养老院泡到的第三任女友,她帮我把东西收拾好的时候,瘦猴已经把老章头“请”了出去,来帮我拿行李。
仅仅两三个月后,瘦猴也去世了,老章头又重新搬了回来。
这会儿,我坐在亭子边的木长椅上晒着太阳,范老太太在一旁为我剥桔子。我抽出一根烟来,叼在嘴里,旁边却没人再来给我点烟了。这些年在院里养成了抽烟不带火的习惯,全是那群老头给惯的。这让我多少有些生气,他们一个个的居然走在我前头了,也不打声招呼。害得我有烟也没得抽,我生气,手里的拐棍重重的在地上拄了拄。
小范太太递过来一瓣橘子送到我嘴里,我咬了口,不甜,这让我也有点生气。我突然转过头对小范太太说道,“你说你年轻的时候都跑到哪去了,这会夕阳迟暮了才想着陪在我身边给我剥桔子吃。”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心情不好让我说这话的表情有些狰狞,小范太太侧过身,低着头抽泣起来。
我去,居然一句话把老太太给弄哭了。心软了下来,安慰道,“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说哭就哭了,我们可不是小情侣,再回不到年轻了,别哭了。”
小范太太哭着抹泪,听了我的话又笑了起来。
“别哭了……”
“嗯,你吃橘子。”
我接过小范太太手里的橘子,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拐棍朝地上一拄,站起身道,“我要越狱,不对,越院。”
“越啥院啊,”小范太太紧紧拉住我的手,坐回长椅上,“就你这腿脚,还能去哪里啊,快别瞎折腾了。”
我心情很不好,不知道为什么不好。有些生气,不知道生谁的气。从小范太太送我回房开始,或者从早上起床洗脸开始,我的心情就不好。我是不是今天就要去了,我有点莫名的怀疑。
我翻身而起,从床头柜的抽屉里翻出纸和笔,打开备用小手电,坐在木桌子边,想:我要写点什么,写完就“越狱”,万一那天走丢了,还能留下一些传奇经历给你们这群老头老太太们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