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悄然流逝,远处沉闷的轰鸣从未间断。冲击使建筑物微微颤动,大厅内未被破坏,尚且屹立的家具摆设、陈列柜中整齐排列的器皿餐具、墙上的挂画装饰物,都仿佛商量好一般,跟随颤动的节奏起伏作响,犹如演出一场盛大的音乐会。
置身其中的听者屏息凝神,承受这直入心底的震撼,每一下都拨弄神经,搔动灵魂,勾引着身体里最为原始的生物本能。
而在掩体内,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埃利斯托?默顿爵士点亮一盏应急灯,从便携式腰包里取出一块白手帕,还有若干样式的勋章。他抵近光源,仔细地逐个擦拭,再将它们佩戴到胸前,借此追忆戎马生涯带给自己的辉煌荣光;对面的科伦身子一仰,抱膝坐到了地上,左手反复揉搓着酸麻的小腿,以缓解因血液阻抑带来的不适。右手则横担于膝盖上,始终保持先前的姿势,就如干渴的人端了一杯等待冷却的水,急不可耐,却又无从下口;亚人类夫妻依偎在边角,女人的头埋在男人的胸口,男人的一只手绕住女人肩膀,另一只则拢在女人双手外围,形成一道坚实的围栏,保证孩子不会因女人的劳累或疏忽而滑落。
他们充耳不闻,他们自我行事,他们默然无语。
然而这样的静怡并没有维持多久,一声超出前者数倍的巨大轰鸣声,衍生成更为汹涌澎湃的震颤。所有参与演奏的乐者们,不约而同奏响一个最强音,它预示着终结,更预示着倾覆与毁灭。
“哗啦~~~”
“哐当~~~”
各种碎裂倒塌的音效应运而生,演奏形式开始从合奏转变为协奏,在明暗交替的光线映衬下层层递进。紧接着又一声强音奏响,头顶脆弱不堪的玻璃穹顶轰然崩塌,‘豪雨’激起一片杂沓的脚步声,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悲天悯人的祈祷声、绝望至极的呼救声,都适时汇聚一堂。节奏也由慢转快,强弱分明,一步步将乐章推向高潮,同时也成为了整场演出的尾声。激昂过后,振聋发聩的强音消失,建筑内电力供应随即中断,大厅内陷入一片黑暗,演出借此得以落幕。无声无息,维持了片刻的萧索与寂静,应急灯突然亮起,各方声音又再度浮现,接二连三开始搔弄耳膜。
临时搭建的掩体,虽遮挡住了掉落的杂物,却也将外界传入的声音,聚拢并放大了数倍。这使得置身其中的几位,相较于大厅里散落的众人,对此次冲击更加深有深刻。
“失去护盾的保护,我们唯有殊死一战了。” 埃利斯托?默顿语气平和,在其看来这结果实属必然。他整理下军服,又扭了扭因为蜷缩而僵直的身体,对其他三人说道:“你们在这儿呆着,我出去给那些‘联盟’雇佣兵一点颜色看看。”
说完就要俯身钻出掩体,却被科伦一把拉住:“大人,外面很危险,我和你一起去。”
老爵士瞥了眼另一边的角落:“我想让你留下照顾他们。”
“完全没必要,主人,我们能自己照顾自己。”爱德文挥了挥拳,自信地说。
稳妥起见,埃利斯托?
默顿又征求了女人的意见:“丽玛,我能相信你丈夫说的话吗?”
丽玛深知主人此话的用意,因而打趣说道:“请您放心,我会照顾好这两个孩子的。”
“两个?”爱德文左顾右盼,不解地问:“另一个在哪?”
丽玛轻拍他的后背笑道:“你不就是吗?”
“亲爱的,”爱德文将嘴抵近妻子耳畔,用半撒娇的口吻埋怨道:“你不要总在主人面前挖苦我。”
“怎么会?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至少不该当着其他人的面。”
“你指谁?”
“那个医务兵,我跟他可不熟,万一传出去”爱德文埋着头,欲言又止。
“别紧张,老公。跟外面的形势相比,你的担忧丝毫不值一提。”丽玛用指尖轻拨丈夫的下颚,以便使他的视线远离自己。“你看,这里只有我们。”
暗淡的空荡,印证着她的话。远在两人耳鬓厮磨之时,埃利斯托已与科伦悄然离开,去奔赴外面惨烈的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