辩机的反问很快得到了连音的回应,连音的心里还因别的情绪而激荡着,这会儿回话中不自觉的带入了一份强势:“如果你坚持这么想,我不否认。如果你不赞同我的提议,我能理解。但如果你不愿意,或者说,你欣然接受十五那天的见面,那恐怕我无法接受。”
她不愿意再有第二个人因为自己的疏漏而重蹈人生的覆辙,只要有阻止的机会,她都不会放过。
也因为有了这样一份坚定的决定,连音话里再没什么谦卑,不再自称为“奴”,也不再尊称喊他“大德”,直接用上了平等的“你”和“我”来指代自己和辩机。
辩机先一步被她说的话给镇住了,一时根本就没有关注她称谓上的变化。身在佛门清净地中,每天所面对的都是满腹经文禅意的僧人,每天说的最多的也是经文方面的林林总总。虽也有辩经时的互不相让,可从没有过一人这样对自己说过话。
“不否认”、“能了解”、“不接受”,更是他头一回听见有人用这样带有勉强色彩的字眼,但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她说这些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
连音不卑不亢的说完后,顿了一下又说:“当然,若你坚持想要见她,我不能阻止。甚至你想要接受这份大礼,我也不能阻止。但是,在你做出这样的决定前,请你能够好好想一想。”
“想……什么?”辩机拖长了语气,神情里存有疑惑。
一半是真不知道她要他想些什么,而另一半则是疑惑她突然之间的变化。
霎时间褪去了淡然的气质,突然变得忧心忡忡的她,到底是怎么了?
连音此时的每一个念头都在筹谋要如何断绝辩机和高阳在一起,又该怎么说服辩机远离高阳:“想一想你自己的身份,想一想如今你拥有的声名地位,想一想你的师父对你的厚望,也请想一想像我这样的人的性命安全,以及你自己的性命安全。”
辩机忽然觉得自己似乎并没有旁人所夸赞的聪明,因为他竟是很难理解连音这会儿说的每一句话。
唯一能让他理解和体会出的,大概也只有她在关心他。
关心?辩机被这两字吓一跳。也被用这两字的自己吓了一跳。身为沙门众人,他竟然用上了这样字眼,不管是不是有第二个旁人知道,他都已经属于犯戒了。
辩机微微皱了皱眉,心里决定着稍后要自行抄写经文以作自我惩戒。
至于当下,他想先理清楚连音的话到底代表着什么。
两人各怀着心思,一时间都保持着沉默。
要换了其他的时候,连音一定能够将沉默和淡定进行到底,但今天的她显然破了功后就没打算再拾起她的淡然,因为等不来辩机的接话,她干脆自行接续,将心中所想的一股脑都说了出来:“你师父历十七年西行,徒步五万余里,请回佛经原典五百二十夹六百五十七部。自译经开始,时至今日才译了几部?剩下那么多奥义经文,又该要译多少年?你可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