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夫勒住缰绳,赤马昂首凄厉长嘶……
公子,别再喝了。
李觅伸了伸懒腰,目光呆滞的呷着酒壶。
公子,再往北,就出漠北了!
无处可去处处去,无以爲家何处家。
公子!车夫叹息了一声,马鞭一挥,滚动的车轮卷起一阵黄沙。
最好的矛刺向最好的盾,便生出多少故事?本以为天下如棋,没想到自己只是盖中一枚弃子罢了。
李觅虽然不再年轻,亦不过二十出头。他觉的非常无聊,因为聊无可聊。
不知觉便到半夜,围着烛火,批了风衣,啃着干粮,送着茶水,夜深蓝得发凉,车夫倚着古藤便和衣睡了,唯有李觅依然烛火思沉。
沿着沙漠的绿洲,一轻骑闪电般星夜驰来。
马首勒住马大声喊道,可是李家二公子!
二公子,可算找到你了。
哦,是指挥使大人,李觅一介布衣,左大人星夜寻来有何要事。
左天霸作揖道,二公子,荆王有要事前来相邀,可烦公子随卑职前往?
既是王爷教令,小可理应随大人前去参拜。
谢公子。左天霸说罢便跪下行礼。
左大人不必多礼。
李觅回首向马夫道,郑老伯,我随大人先行一步,你回京兆老宅罢。
公子小心。
数日,到了洛阳府,李觅笑道,敢问大人,可知王爷何事相招。
这个,还是待王爷和公子详谈。
哦,那先到王府?
公子且作休息,待我回禀王爷。
亦可。
洛阳虽为陪都,却是全国经济中心,五湖四海之商贾无不云集于此,相比西京,更甚繁华。
李觅刚找了处茶肆休息,左天霸便策马而来。
公子,王爷在重湖。
一行人又马到了重湖,竹林茂密,湖水清澈,一质朴老翁独钓于草亭边。
李觅在曲水桥外朗声拱手道,王爷。
那老翁摆手道,世侄过来吧。
王爷,如此雅兴?
荆王苦笑一声,他衣着如同渔夫一般,只有枯瘦的脸上透露些许英气。
世侄走得好快啊,刚辞别圣上便寻不到你。
王爷,李觅学艺不精,无脸相见。
哪里话,你可知为何此次候补翰林?
李觅不知。
本来圣上想钦点你为御前带刀侍卫兼西部卫,本王拦下来了,一来官修博士,虽无实务,却好入阁,二来,有事相托。
王爷如此器重,李觅何德何能,甚为惶恐。
本王兼任御史,与令尊于公有同袍之义,于私有兄弟之情,素来将你当亲侄子看待,无奈先皇受奸人蒙蔽,以致……哎,这些事情希望你能明白。本王知你素喜舞枪弄棒,又曾任东部尉兼刑部员外郎,无奈本朝祖训,为官子弟不可任中央要职,与地方却只从当卫队而已。虽世侄不过二十出头,却雏凤清于老凤声。
荆王爷忽然从袖口掏出一匕首,匕首不过略短于折扇,藏于袖中颇为轻便。
荆王幽幽道,世侄可知此乃何物?
这,这不是七曜剑之一的……
正是。荆王起身拱手向天正色道,此乃开国至神皇帝,也就是我皇爷爷亲手册与本王的金曜剑,现今我将此剑交付与你。
王爷。李觅无奈跪下接剑,王爷,有事吩咐李觅便是,李觅必当以死相报。
世侄,若无此剑,恐成不了事。
既然如此,李觅只能竭力而为,以报王爷一二。
你起来吧,我跟你细说。
王爷吩咐了酒菜,只留下王府长史于亭外,左天霸等人在竹林外面等候。
这件事,交给别人,本王着实不放心。
李觅心中圪垯一下,问道,怎不见世子,
便是有关于世子的事,来我们边吃边说。
王爷,怎可如此。李觅忙欠身,接过王爷正拿起的酒壶。
哎,我那个孩子,你是知道的,一股热血劲头,连他皇帝哥哥也拦不住,拼了命要当个捕头,自以为武功盖世天下无敌,断案本事世间绝代,整天四处游荡,无所事事,没想到先王无意给他设了个京府检查史,其实是为协助储君,训练一批英杰之士,怎料他反而以每天以审查冤案为重,丝毫不觉得劳苦。
世子的性情确实如此。
哎,世侄可知洛阳血案?
哦,略微耳闻,还请王爷详解。
洛阳虽为陪都,却灯红绿酒,夜夜笙歌,几个月前发生了几起连环血案,烟柳繁华客商繁多,官府自然不以为意,怎想,京都亦发生同样的血案,作案手法如出一辙,本来我那个儿子接到当今皇上的旨意本欲顺道来看我,没想到那天晚上,我那个女儿,居然……我那个儿子正好出门看到贼人,便策马前追,不带侍从。他说道恨处,居然一锤,石桌裂了一缝。
长史见状,赶忙上前安慰道,王爷,接下来就由小人代述。王爷点点头,目光呆滞。
二公子,那时老朽闻讯立马协指挥使出门察探,寻于宣化外道,世子横躺于街边,和郡主别无二致……
你是说,世子!已经……
正是,世子早已于几月前先去……
世人以为世子前去参军。
哎,所以,王爷才请公子前来,以命相托。
世侄,本王戎马半世,和你一般,素喜排兵布阵,又过了半世清闲生活,不久将随先王而去,生前唯有如此夙愿,查明杀害儿女真凶,方敢将这一身枯骨长眠于九泉以对亡妻。
看着荆王鬓发已然斑白,和童稚时候映像中战马上的银光铠甲威风凛凛的兵马大元帅毫无无半点干系,心中陡然一酸,缓缓道,王爷,预谋是,先利其器。
这层我自然明白。王爷微微示意长史,不一会儿,竹林一位青衣少女便在亭外拱手。
须雁,以后你就听从李公子吩咐,他叫你做什麽,你就做什麽。
须雁明白。
李觅拱手道,王爷,既有须雁姑娘,李觅就告辞了。
李觅,拜托了,成亦可喜,如若败了,自然是加减乘除,不必自责。
王爷,李觅告辞。说罢,便飞袖一鞠而去。
敢问二公子,此欲何往?须雁看李觅勒马便问道。
李觅微微一笑道,河东郡。
去河东郡作甚。
须雁,以前我们在学堂的时候,你也这么文质彬彬多好。
须雁冷笑一声,要不是王爷吩咐,早把你大卸八块下酒吃了,告慰世子之灵。
唉,你还是心挂着世子。他斜眼一看,没想须雁已梨花带雨。
喂,好久没见你哭,你哭起来真好看。
她用袖子擦擦泪珠,哽咽道,爲了世子,你尽力吧。
这个自然,不然我也不会答应王爷。
那怎么不去宣化道,反而去什麽河东郡。
须雁,可见过世子遗体?
自然见过。
可察看其伤口?
未曾。
这就是了,世子郡主被杀,居然世人不知。
此案关系皇家声望,太子也只能秘不发丧,暗中调查。
须雁,你依然是……
非也。
哦,何大小姐要不要歇歇,再过洛水……
不必。何须雁狠狠一刺,黑马疾奔而去。
李觅摇摇头,只得跟去。
何大小姐,前面茶肆打尖可好。
天尚未黑,何故……
何大小姐,您不休息,我不休息,咱们的马要休息休息吧。
何须雁下马,询问掌柜附近可否换马,便给了些许银两。
大小姐,这穷乡僻壤的,您不习惯吧。
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李觅笑笑。
何须雁拿起茶壶,看了桌上染了沙尘的茶杯不禁皱眉,低沉道,这破地方。
李觅拾起随身携带的水囊递给何须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