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有月余,此地气温便会骤降,我等就必须撤军。而且以我看来,这吐蕃军,一定在城中屯了足够一年的消耗,想要通过围困来令其投降,恐怕不现实。”皇甫惟明心底一声长叹,他又如何想要面对这般的雄城?
“那也该打造攻城器械,以减少将士的伤亡。”褚羽一脸不忍,若是用人命去堆,也不知会牺牲多少人。
他们此行,总共也就万余人马,之前屡立战功,大家都等着凯旋呢,而眼前的石堡城,该填进去多少人命?
“先修整三日,修筑工事,打造器械!”皇甫惟明攥紧了拳头,有些事情,由不得他。
褚羽还想要说什么,但看着皇甫惟明眼中的坚毅,又不得不咽了回去。
是夜,营地之中,杀牛宰羊,气氛热烈如火。连战连捷,他们缴获了大批的战略物资,不缺吃喝,大战之前,好吃好喝是应有之意。
皇甫惟明站在一块大石上,眺望着夜空之上的明月,长安城中,是否也有人同样看着这一幕?
他在等,之前他便派人传讯回去,就在这两日,便该有回音了。
皇甫惟明确实渴望军功,成为可以比肩王忠嗣、安禄山等人的名将,但就这般让麾下的人拿命去填,他也拿不定主意。而且时间不多了,他也没有把握,能够在风雪来临之前拿下石堡城。
若是折损了大批的人手,却一无所获,这份责任,他是否能够担得起?
就在皇甫惟明想这事的时刻,褚羽带着一名信使,从外面急速走来,应该带来的是王忠嗣的信。
此时的王忠嗣,为河东、朔方节度使,代州都督,另有一长串的官衔,真正的军方第一大将,西北之地无可争议的大佬。
曾经年少的皇甫惟明,与王忠嗣也有过斗争,后来却有了几分惺惺相惜,在李亨为太子后,彼此不约而同放下所有的成见,在大事面前,个人的一些小事,微不足道。
在抵达石堡城之前,皇甫惟明派了三名使者,两明一暗。明的两路,自然是去王忠嗣跟朝廷,暗的一路,去了东宫。
“小的见过皇甫大将军!奉王大将军之命,特来送信!”信使单膝跪地,从怀中掏出信件,双手奉上。
“嗯,王大将军可还有事情交待?”皇甫惟明接过信件,细细打量,确实是王忠嗣的笔迹,封口完好。
“不曾!”信使摇摇头。
“嗯,这是赏你的,先下去好好休息!”王忠嗣从怀中摸出一个金豆子抛过去,之前数战,缴获极多,出手自然大方。
信使得了赏,自有亲兵领其下去休息。
皇甫惟明直接坐了下来,展开信封,细细查看。
话不多,寥寥数语,皇甫惟明却一声长叹。
“大将军,王大将军如何说?”褚羽带着一丝希冀,若说有人能够阻止这一切,王忠嗣便是最大的可能,其他人,还没有在皇甫惟明跟前说教的资格。
“寒冬临近,缺少器械,当以体恤士卒为上!”皇甫惟明走下大石块,将信件投入火盆中,一阵光亮升起,便再也没了踪迹。
“王大将军所言,乃是老成持重之言。”褚羽当然是一百个赞成,但是却不好轻易流露出来,毕竟他是皇甫惟明的副将。
“本将如何不知晓,但有些事情,并不是战场之上可以决定的。背后的牵扯,千丝万缕,不得不多方考虑。”皇甫惟明眼神迷离,若是只知道闷头打仗,最多就是一个合格的将军,无法成为大将军,更加不可能成为元帅。
盖嘉运曾经有多得宠?当时弹劾他的人那么多,依旧稳如泰山。可丢了石堡城,立刻被革职回长安,若非念其为大唐出生入死,恐怕连个富家翁都做不成。
陛下虽然老了,但毕竟是从杀伐中走出来的皇帝,当然知晓石堡城的重要,如今的陇右,完全暴露在吐蕃的刀锋之下。
吐蕃,这个大唐真正的强敌,李隆基不止一次,渴望将其击溃,成为超越太宗皇帝的一代圣主。那样的话,天可汗已经无法形容他,或许,圣可汗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是,很快,在一次次的打击下,李隆基不得不面对现实,时而选择与吐蕃交好,可往往过不了几年,双方又刀兵相见。
作为一生真正的大敌,李隆基不止一次的想,若是吐蕃生乱该多好,可惜,这么些年,一直不曾有机会。
吐蕃也同样这么想,为何大唐始终这么强,他们不得不把野心藏在心底。
曾经武则天登基,吐蕃上下亢奋不已,他们觉得,机会就要来了。大唐上下,断然是容不下一个女子君临天下,只要打得乱成一锅粥,他们便可以尽取河西、陇右之地,再将西域小国一一扫平,成为一个可以正面跟大唐硬刚的强大帝国。
可惜,吐蕃的贵族们也失望了,武则天的登场与谢幕,大唐都在平稳中度过,并没有给他们太多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