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不唤望着那吹箫的男人,不知该不该出手。
“我姓何。”
“那我们五百年前是一家啊。”,何知猎嘴角露出笑意。
男人放下手中竹萧,空灵的凉地之音却依旧萦绕在何知猎耳边。
“小司马,你啊,沾了你爹的烟火气”,何出病眉头微微皱起。
何知猎苦笑,“不沾也不行呀,人总归是要在人堆里活着的。”
舔了舔爪子,阴凰瞧着城楼上那个青衫男人,有些本能地恐惧。
何出病面上本来看不出悲喜,还有些许失落,但听见何知猎说这话却意外地大笑起来——
“哈哈哈,好好好,说得好。”
见这男人朗声大笑,程不唤还以为没什么问题了,当下就要迈进城门。
却被一道丰沛剑意逼退。
收回手中竹萧,何出病摇头,“看样子司马晏没告诉过你关于我的事。”
“家尊说起过一位何姓高人,那是司马家救命恩人”,何知猎望着城楼上两鬓微霜的中年人,眼神里满是说不出的意味。
“高人?一介武夫而已”,何出病似乎笑出声,严肃的脸色好看了不少。
“阁下就是那位何前辈不成?”
何知猎有些讨好地讲,“不知恩公突然到此所为何事?若能留下,小子一定尽地主之谊。”
“不必说恩公,我一点忙都没帮上”,何出病似是回忆起往事,面色黯淡起来,“今日而来所为之事,要公子还何某一物而已。”
虽然男人还没说还的是什么,但何知猎脸色变得奇差,“那你该去找何晏去要。”
“你爹死了,自然该找公子你要。”,何出病语调沉闷,藏着怒气。
谁知何知猎也咬住不放,“不管,这东西还了我怎么办?岂不是成了无头人!”
听得程不唤一头雾水,这似乎是个蛮重要的东西。
“栖梧这两日生变,公子能提前感知而还,固然能减少惨案,但也总归要清洗池塘,若公子因这种事情传名天下,何某担不起。”
何知猎不说话,只是抬起脚,下一步就要迈进城里。
旁边有行人商贩笼着袖子看戏,别人进去那家伙都不管,摆明就是看住这三人了,那现在这小子迈进去岂不是自寻死路。
“小子别冲动!”,程不唤没想到一个没拉住就叫何知猎迈了进去。
何知猎落下脚的那一刻,连阴凰都感受到那种遮天蔽日的压力,压抑得人发不出声。
但何知猎淡然踩下,没有丝毫事情发生,何出病只是抬了抬手中竹萧,并没有狠心落下。
“何前辈,家尊坟冢您可曾去过?”,没有继续走,何知猎微微出声。
何出病愣住了,“尚未祭拜。”
“去看看吧,他的墓前碑铭。”,何知猎顿了顿,“石匠刻的阴字里没有司马这二字。”
“……如果有一天与天下割席,公子当如何?”,愕然良久,何出病并未继续追问。
“何知猎还是何知猎。”
“真不愧是略阳的种”,何出病嘴角露出苦涩,转头离去,消失在城楼上。
长长的松了一口气,程不唤走到何知猎身边,拍了拍何知猎肩膀——
“何小子可以啊,那武夫可不是简单的真武了。”
何知猎僵在原地半边不动,被刚才迈出的那一步耗尽了胆气。
慑人的压迫消失,阴凰兴奋地扑到何知猎后背,搂住了夫君脖子,这柔软反倒叫何知猎缓过神来。
“小蛮啊,你夫君我差点就没姓了”,何知猎背着吕香蛮一边走进城里,一边呢喃。
程不唤听到这才意识到,这两个何本应是同一个。
鹿光城里满是讨论两天前燕军入栖梧的事情。
“现在还没动静呢,听说闹出挺多人命。”
“再多,还能有那午燕狗官李先忠贪污灾粮饿死的江南百姓多?”
“那倒是,不过这回死的好像就是那些鱼龙帮好汉。”
“唉,午燕屁的本事没有,就会对自己人耍横,有种去跟北边那帮凶狄打!”
“凌晨时分已经乘船沿龙江水路撤走南平牧了,听说是兵部尚书亲自下的密令,按本朝律令能做出这种事,杨尚书怕不是不想要脑袋了?”
大街上,何知猎听到这些议论,神情如常,却捏碎了手中茶盏。
“哎呦,这位少爷,小店小本生意,万不要打碎店里碎杂是不是?”,店小二硬着头皮上来讨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