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眼少年木着脸,持刀挡在出口,截住赵玄朗二人出路——
“你就是赵玄朗?既然喜欢来看热闹,就要做好被看热闹的准备才是,我看,你就留在这好了。”
手掌搭在腰间道剑上,赵玄朗后退两步,眼睛余光瞥见大约五十多号人渐渐围拢起来,不由得苦笑:“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我们可不姓赵。”,青眼少年冷笑,“可母宗心中只有你一个,你真拿我们当你兄弟姐妹,就自裁好了。”
“当真?”,道士摩挲下巴,“那样我身后这女人能放过吗?”
愣愣,青眼少年点头,“那是自然,我们与她无仇无怨。”
“胡说八道”,赵玄朗侧后,白官温戎娇斥,“玄朗,你别听他们的!”
“你们这么做,不怕母宗怪罪?”,赵玄朗裂开了嘴,“陆亥是吧,我知道你,少见的八月胎,不是被母宗派到南朝都子那里当谍子去了吗?怎么,真的忘记了自己是谍子?居然妄想背叛?”
人群发出骚动。
被指认出底细,陆亥心中一紧,但想起少主的叮嘱,强硬起来,“哈哈哈哈,你知道的不少,那又怎么样?少打挑拨离间的如意算盘了!兄弟姐妹们,杀了这道士,母宗才会意识到还有我们的存在!这事我们就算不干也脱不开干系,不想一直活在这家伙和他妹妹阴影下的,就举起你们手中刀!”
起孜们沉默半响,默默举起了武器。
“都想我死呢。”,赵玄朗咬牙,“陆亥,究竟是谁派你回来的?你该是前阵子突然回府,说,是不是何知猎的指使?”
青眼少年抿嘴,“哥哥,你这不是废话吗,是,就是何知猎让我回来的,不止,这还是南朝皇帝的指使呢,哈哈哈,你满意了吗?兄弟姐妹们,还有那南朝皇帝说了,杀了这姓赵的,让我封侯拜相,怎么样?”
“好!”
“说的跟真的似的。”
“陆哥,你变了”
“哈哈哈哈哈,我也想封侯。”
赵玄朗强平怒气,“你们!”
“哥哥,前门那有我们好多个人守着,母宗一时半会儿进不来,你就好好上路罢。”,陆亥清咳一声——
刀光夹风嘶,杀气盖楼火。
目之所及,皆为戾气。
抱住身后白官,如此时刻,道士反低声轻笑,“若是之为谁,天下大宝,本君笑纳!”
三百篆箓随风起,道吟转雷神兵决!
起孜们手中兵刃闻声皆脱手而出,化瀑萦绕在赵玄朗周身二尺处,屋顶上看戏的阴凰血红眸子一缩。
瀑流翻滚交叉,惊起一串尖叫。
赵玄朗鼓荡气运。
“什么妖术?”,握着扭伤的手腕,陆亥失神片刻,回神过来,也不管其它人急忙后撤。
紧跟他的步伐,这道兵器大瀑随着赵玄朗笑声即刻炸开,灰尘木屑,泛血折骨,死伤无数。
久久肆虐方止息。
吐出嘴里血沫子,陆亥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起孜尸身,拔下插在右胸口的箭支,看向楼顶,苦笑:“吕姑娘,你再不出手,就前功尽弃了。”
吕香蛮放下手中瓦片,看着下面濒死众人,舔了舔朱唇,“知道了知道了,真没用。”
没有反应,赵玄朗萎靡不振。
似乎也是精疲力尽,拍了拍怀中白官温戎的肩膀,道士手松开转过身,环顾四周,看见还有几人没有倒下,无奈地提剑,一剑接着一剑,连续砍倒五人。
趁着道士动作迟缓,陆亥看准时机,捡起地上弓,弯弓一箭,射中了赵玄朗前肩,可是道士只顿了下,就继续挥动手中剑,带走一个又一个起孜。
按着步伐,很快就要轮到他自己了,青眼子开始后退。
“勿急,为兄这就送兄弟姐妹们都解脱。”,道士脚下生冰,语息冷静,拿眼制住妄动的冬朝公主,又是一剑击杀一人。
陆亥大叫,“请吕姑娘出手!”
看够了戏,撇嘴,阴凰展露银胎,血眸红爪,从楼上一跃而下,直扑赵玄朗头顶。
“王夫人,此时不出更待何时!”
赵玄朗闷哼一声,斜刺里便杀出一女,双眼呆滞却是目的明确,迎着阴凰利爪冲去,悍不畏死。
岂不正是玉将王长秀之妻,谷客山庄大小姐谷华蓉!
吕香蛮嘟嘴,改爪为踹,将这女人踢飞——
“有你什么事啊,别挡姑奶奶道!别以为我不敢杀你。”
这一脚力量非凡,谷华蓉倒飞而出直接撞在柱子上,倒地后翻身又起,歪着头紧绷起身体,宛若无魂木偶。
“臭牛鼻子,上次是你偷袭本姑娘,我才着了你的道,现在我看你怎么逃出我手掌心!”,轻巧落地,吕香蛮嘻笑道。
“鬼尊号称能胜真武,敢战人仙,正面交锋,小道自然是胜不过阁下。”
赵玄朗抽出插在亡人胸口上的宝剑,微笑。
“算你识相,呼呼呼”,阴凰眼中血芒更盛,“你又打什么把戏?”
“没什么,只不过,我没料到晋王如此好本事,却是误用了,可惜可惜。”,道士似有所指。
“我夫君怎么了?”
陆亥皱眉,“吕姑娘,别听他胡说八道,少主令,杀之即可,毋生事端。”
“也是。”,吕香蛮点头,“你鬼把戏太多了,上次就是这样偷袭我,这次趁你虚要送你一程,也怪不得我。”
赵玄朗暗啐。
楚安府外。
百枝正暴跳如雷——
“来人来人!给我破开这门!”
身后的二月胎侍女汗如雨下,不敢应答,上一个向前迈一步的,已经被射成了筛子。
“母宗大人,奴婢已经飞鸽通知了卫守大人,请母宗保重玉体,稍安勿躁。”
瞧了眼墙头上杀气腾腾举弓的几人,有少女咽了口唾沫,唯唯诺诺道。
反手就是一巴掌搧在这名奴婢的脸上,百枝怒吼,“那帮唤铜丁能干什么事,给我叫栾川行营!”
“是是是”,捂着高高肿起的腮帮,那婢女顾不上哭只是连连点头称是,然后转身欲走之时就撞上了一人——
笑容和煦,但一双桃花眸子里藏着一股你冒犯了我的嗔怪,这少年一身素袍玄绣云袍,哦对了,怀中还抱着一位身着御湖衣的美妇。
她抬起头,奇怪,刚才没人站在自己身后啊,百姓都被驱散开了,这条街应该都没有人了才对。
而且,这大街上穿御湖衣,这位夫人也不害臊,美倒是不及母宗,不过这身就仿佛无骨似的,妍态可人,但这美妇那张脸却又端庄肃穆,与极突风韵的御湖衣形成巨大反差,一瞬间她脑中闪过千般念头。
见到这二人,百枝也愣了片刻,不过不同于二月胎女儿,她的视线停在少年身上,并且几乎是瞬间就认出了其身份,惊呼出声——
“何知猎!?”
开口大笑,何知猎扶住那位冲撞了自己的二月胎女孩,低头对着御湖衣美妇人讲道:“怎么样熟姜,我就说过,这楚安府主人肯定见过我的画像,毕竟虽然没见过一次面,但我们俩这也算老朋友了。”
“……”,李熟姜哭笑不得,但随后凭借着女人的直觉,还是觉察出了一丝怪异。
百枝藏在面具后,看不出表情,只能看到那双闪烁不歇的瞳睛,楚安府母宗沉声屏气,“晋王好手段,跑到我的地盘上也没有丝毫隐匿的打算呢,是有什么倚仗?说来与本尊听听如何?”
“她,不就是了。”
指了指怀中美妇,一边说着何知猎打了个哈欠,却是直勾勾地打量起百枝的身段,同时嘴中啧啧称奇——
“要是早知道夫人如此娇艳动人,何某该早来拜访才是。”
表面上无动静,李熟姜微抿唇,却是眸子里水意微泛冷。
“你究竟想干什么?”,百枝懵住,这小东西居然打花腔打到她头上去了!身为“大彘”,她百枝传腹子何其多,露夫无数,不过那些男人中除了那人,见了她无不惊恐战栗,而且那位使她生下赵玄朗的主人从不许她踏出楚安府一步,这还是她头一回做为寻常女人被人品头论足。
她居然有些欣喜。
“呵呵,何某只不过想楚安府主人把令郎抓走的女人还回来而已,顺便叙一叙这十几年来,夫人对知猎关怀之旧恩。”,何知猎看了眼府内。
那侍女觉察不对,立马从何知猎那里退回,随众人一起护住母宗。
似乎是很欣赏眼前这小子的作态,楚安府主人不自觉地将左脚向外挪了一步,脚尖彼此远离,足距较肩稍宽,对少年呈现出热情欢迎的外八步,正面向何知猎,她的右手搁在百花红绸裳右肩褶上,细细摩挲布料,封豨青木面具下一双妙目含笑。
百枝还记得那是十几年前,她第一次接到“斩何”密令,派出了好多低月胎去刺杀。
后来这种事情就十分平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