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手指？还是手？</p>
断肢不可能像魔体或花木妖那样凭空再长出来，就算伤口愈合，之前所修凭依兵器的功法就都废了。</p>
如此是逼得人要么一蹶不振、要么重头开始。</p>
朔风的剑气未及触碰皮肤已觉刺痛。</p>
杜远亭没给他多少思考回答的时间，蒋兰宫正盯着剑刃愣神的时候，他已经劈剑斩上去。蒋兰宫翻身闪避，红白锦衣在倒钩下撕出长长的缺口。</p>
他戳住破烂的伞站稳，扶起头顶上歪斜的天君冠，仔细拨去滑入嘴角的长长碎发。</p>
杜远亭眼皮一跳，抬剑指着他的眉心。</p>
“莫急。”蒋兰宫从容不迫，“我只是想残得体面一点。”</p>
他故意慢条斯理地捋顺鬓边青丝，苍白的手因摸爬滚打了这许久，沾了些灰土，指节也蹭伤发红。蒋兰宫偶尔假装不刻意地抬眼，余光瞄到杜远亭的脸色，依旧暗青吓人。</p>
可不知为何，那人的眼神却躲躲闪闪，神情格外难受。</p>
蒋兰宫理好了衣冠，伸出手来：“好了。”</p>
抬手刹那他飞出指间毒针，杜远亭只一瞪眼便将所有针打散，却不防蒋兰宫已捋着朔风剑刃倒钩逼到眼前，血花飞溅扫进杜远亭眼中，烧蚀的剧痛钻进杜远亭脑仁，他捂住眼睛。</p>
蒋兰宫攥着一拳毒血狠狠怼在他的脸上，杜远亭挨了揍只歪了歪没倒，捂着眼睛趔趄。蒋兰宫挥伞补击，泣血剑格挡朔风。</p>
杜远亭抬手扭住伞骨，白伞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他浑身伤口血如泉涌。</p>
蒋兰宫放手白伞，抽出怀中匕首刺向他的咽喉。杜远亭抓向匕首尖端，锥子似尖锐的三棱刃扎透掌心，却卡住刀柄，尖锋贴着喉咙停下。</p>
他睁开被毒侵蚀发黑的眼，凝视过去。他此刻竟还能看见，那刺骨的眼神在蒋兰宫记忆中无比熟悉。</p>
是厌恶。</p>
发自内心绝无转圜的反感，没有任何道理可讲。</p>
若记忆都是自己的臆想，为何那种眼神会与他此刻的反应不谋而合？</p>
伤势已撑到极限，始终忍耐着的磨难终于在一晃神中失控，剧痛骤然钻透了蒋兰宫的四肢百骸，他腕上一松，垮倒下去。</p>
杜远亭当即提着手腕将他拎住，他要倒倒不下去，站也站不起来。</p>
“还是我赢了……”蒋兰宫苦笑，手腕渐渐被捏到变形，几近折断。</p>
天上阵图密布，数万大军已团团围拢，剑光向他们攒聚。</p>
他早在最后一次挥出“落霞息止”的时候下令全军隐匿进发，他身着软甲、御气护体。或许断手断腿，杜远亭却已来不及让他丧命。</p>
杜远亭什么都没说。</p>
蒋兰宫睁着眼，所见却只剩下漆黑。</p>
一时间杜远亭消失了，他也脱离了钳制，轻飘飘地跌倒在一片柔软中。</p>
浓烈黑雾蒙蔽了双眼，蒋兰宫却莫名觉得踏实，像裹在厚厚的棉套里，温暖到困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