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平缓,缓缓的流向长江。入秋以后,雨水稀少,春夏两季时水流湍急的三江溪,现在也变得平缓温和了一些。
刚刚以石柱县令的名义回到家乡的马万春,正穿着利落的窄袖官服,带着一群马家的兵丁,在三江溪的南岸巡视。
也许是上苍不忍看见被连年的明顺战争搞得难以聊生的川人再遭受天灾的折磨,今年入夏以来,四川这里的还算风调雨顺。夏天的时候并没有下几场接地连天的暴雨,到了秋天的时候也没连着多少日子天旱无雨,虽然小冰河期的影响还没过去,全年的降雨量还是偏少。但是对农业生产的影响并不太大,特别是来自新大陆的蕃薯、土豆的引入此地后,让三江溪两岸山坡上的梯田养活了数以万计的石柱农民——种在山下水田当中的稻米,都是要上供给府兵老爷和大顺朝廷的,石柱这里的农民,已经有好几年没吃过大米了!他们日常的果腹之物,除了蕃薯、土豆,就是中国本土的芋头。
虽然石柱这里在不久之前,才被战火席卷而过,直到现在仍然不太安稳,附近的大山里面,还有盘踞着一些大顺府兵的余孽——因为石柱的沦陷太过迅速,当地的府兵户来不及撤退,只好就近在周遭的大山里面落草了!
实际上,在敌人突袭占领石柱时上山落草,一直都石柱折冲府的应急计划之一!
因为石柱就在前线,还夹在遵义府和施州卫之间,而且在遵义府落脚的大明西川节度使马万年一门还是几百年的石柱土司,闭着眼睛也能在石柱周围的山山水水兜几个来回。
所以大顺的石柱折冲府也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石柱城有可能被马家的兵将突袭并夺取!在这种情况下,石柱当地的府兵户应该立即向附近大山当中的大风堡转移,据守山险,抗拒残明,等待大顺天兵回援......
但是出乎石柱这边的府兵户们的预料,现在的局面比他们预想当中的最坏局面还要坏!
他们倒是在明军打过来的时候,及时向七曜大山当中的大风堡转移了,还带去了大量的粮食和物资,而且大风堡中也有历年积攒的粮食和物资,足以让他们坚持个一年半载。
但是大顺天兵不会杀回来了......整个四川都在变天!
不过这些上了大风堡的府兵户,却让马万春非常头大。大风堡在七曜大山当中,山高路险,周遭都是连绵山林,昔日马家统治石柱时,那一带就有山贼盘踞。马家不知费了多少气力,也没有完全将之剿灭。后来还是被大顺朝廷给招安的,好像都发送去了川边和乌斯藏接壤的地方当府兵了......而空出来的大风堡就落在了石柱折冲府手中,然后年年增筑,不断修建屯兵囤粮的山寨和扼守山路的关口。
哪怕是马万春这个对石柱周遭地形了如指掌的县令,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剿灭他们?
所以他现在能做的,也就是带着一群家丁在石柱城周围不断巡视,以安定人心。
可是大风堡上的大顺府兵却一点不给他这个石柱父母官面子,时不时的就派遣小股人马下山烧杀抢掠,制造恐慌,但是又不和马万春的部下交战,而是打完就溜。
被大风堡上的府兵山贼搞得束手无策的马万春,不得已之下,只好向西川节度使司和刚刚组成的东川节度使司告急求救。
可是告急文书已经发出去了多日,援兵的影子都不知道在哪儿?
他在一处高坡上停住了脚步,背着手望着山上山下的农民收割稻米和蕃薯、芋头、土豆的忙碌场面,若有所思。
一名西川军的中年武官这时气喘吁吁的上了山,凑到他身边,低声道:“县尊,有个自称是石柱县的同知朱运的少年带着几百骑从丰都方向过来,已经快到县城了!”
“什么?”马万春一愣,“石柱同知?咱们石柱那么巴掌大的地盘,一共也没多少人,还用得着同知?”他想了想,又问,“真的假的?不会是大风堡上的流贼假扮的吧?”
那个中年武官摇摇头:“看着不像......跟着那同知过来的是几百个黑衣兵,人人都骑着折耳马,背着燧发枪,不可能是大风堡上流寇。”
“人人都骑着折耳马,背着燧发枪?”马万春愣了愣,“大风堡上的流寇不可能有那么好的马和枪,但是别处的流寇也有燧发枪和折耳马的......尚可喜父子不就是栽在骑折耳马的流寇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