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庆彪心安理得地在南方大厦住了一晚。这一早他很晏才起身，一位年轻貌美的服务员进来清洁房间。黄庆彪故意把这几天拍的照片摆床上，姑娘凑近来看，指着其中几张：</p>
“五羊台这张照得最靓。每一个轮廓都有立体感，背影的安排和选择也恰到好处。……这张反差不够柔和，背景和人物之间没有空间层次，人物面部太苍白，失去艺术魅力。”</p>
“咦！姐，看不出你还有两下。”他望她。</p>
“今天走吗，先生？”她有礼貌地问。</p>
“NO，今天去F市，晚上回。”</p>
用罢早餐，他到街上搭了往黄埔去的公共汽车。市郊有不尽景致，待割的稻谷一片澄黄，风吹过，有如起伏的波浪。路面宽敞笔直，车辆来往很多。前面出现一座长长的公路桥。“过了桥就到樱桃江镇？”他问同座的一个乘客。</p>
“先到康乐和石牌，再在三叉路口站换车，往右。”旁边一位姑娘答道，“您去樱桃江镇？”</p>
黄庆彪头，问她：“桥下这河是樱桃江？”</p>
姑娘很热情。“不，是沙河江。”</p>
车在康乐站停下，人们拥挤着上落。</p>
黄庆彪此行的目的，是万一不慎被追捕，别的路出不去就出水路。过康乐不久，车到石牌又停。</p>
至此，A市到黄埔已有一半路程。车开出一会，前面又有一座桥。人家告诉他，这条江还是沙河江。</p>
过了桥一公里处有个三岔路口，往右便是去樱桃江镇。沙河江下游两公里与北来的樱桃江汇合，一泻而去，直到珠江口。</p>
黄庆彪默记在心，不住望窗外。江面滚滚，翻腾着浪涛湍湍东去。黄庆彪在三岔路口下车，决定步行。</p>
他已事先从地图上熟悉了这一带水系流向和村落分布。这一带水系极为复杂，珠江在此有许多大大的支流，河道可谓密集如网。</p>
珠江三角洲的八个出海口中，这里是其中一个，也是最短的一个，只是风急浪高。这个出海口的支流众多，蜿蜒曲折，最后汇合于樱桃江镇的虎门滩。</p>
虎门去不到四十里便是H市水域。黄庆彪漫不经心地边走边看，边看边想。走了不许久，前面有条河拦住去路。</p>
河上没有桥，有渡口。水势较急，还有旋涡。远远的下游似乎是个码头，泊有几艘机帆船。他下到渡口，候船的人极多，有挑菜担子的，有挑粪担子的，也有挑草的，许多人推着自行车。</p>
一艘渡船靠岸，人们sāo动起来。先下后上，颇有秩序。黄庆彪站在一个挑菜担子的妇女后面，望着滚滚江面。心想，万不得已时从这出去，也是可以的。只需有一套潜水服，晚上下水，就完全能够回H市。</p>
渡船停下，黄庆彪上岸，大路两边尽是一马平川的田野。不时可隐隐约约现出村落来，村落都让那浓密蔽天的蔗林、阔叶招风的蕉林所掩映。</p>
放眼望去，一片青翠，一片金黄。更有那密密匝匝长满绿叶的樱桃树，一株株，在那沃野之中，像浓墨一般黑。</p>
黄庆彪无心赏玩景sè风光，只顾往东而去。许久，前面又有一条河拦住去路。这条河比刚才那樱桃江得多，可也须得乘船方能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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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这边刚好有只木船，船上有个白胡子老头民。他的脸黑得像H市戏里的包公，打着赤脚，腰束条布带，一副俗相。黄庆彪已经许多年没有见这样的装扮了，他朝他走去。</p>
走近，上了他的船，笑嘻嘻递去一支烟。老头没有接烟，从腰里摸出一杆旱烟管，揉了一撮烟在烟锅里，划火柴燃了抽。黄庆彪略微惊讶。他向老头自我介绍，是市水文局的干部。而后他问老头：</p>
“老伯贵姓？现在哪里发财？”</p>
“姓邬，前面村的。”他用手往左边那个村一指。黄庆彪望去，不甚清楚，因为有许多甘蔗林挡住了。有一条路，弯弯曲曲，插进那蔗林和稻田相间的原野，想必就是通向他那村里的路了。望了一阵，他回头又问老汉：</p>
“这一带，河水暴涨多在什么月份？”</p>
“五黄六月。”</p>
“水没淹进村里过吧？”</p>
“解放前，每两三年淹一回，王八乌龟都到床底屙蛋。解放后至今，倒不见淹过。”</p>
“河水开始什么时候变？”</p>
“现在就开始变，”</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