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汝贵上前,盛军军心稍稍稳住一点,胆子大点的本来已经收住了脚步。忐忑不安的等着消息,前面更大的惊呼失败的声音响起,顿时四野一片应和的声音!更大的声浪掀起,更混乱的潮头涌起,整个盛军,已经彻底的丧失了控制。连叶志的亲兵队都已经被完全冲动,叶志身不由己,昏头昏脑的跟着人流四下乱窜,整个山野之间,哭喊喧嚣,已经压过了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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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呼喊声远远传来,比刚才更大,撞击在山峰上面,碎成了无数片。近万人溃败混乱的呼啸,竟然是如此之惊心动魄。
所有官兵,都在默默等候。每支握着步枪的手,都绽出了青筋,每个戴着大檐帽的军官,都已经双眼血红!
耻辱,活生生的耻辱!整个大清,只有禁卫军才是可战之兵,只有徐大人才是中流砥柱!
楚万里站在山上,默默的听着,半晌才轻轻摇头:“丢人…………我瞧着,也败得差不多了。好,让咱们出手,看咱们力挽狂澜吧…………叫张疯子打狠一点!”
李云纵不动声色的扯了一下嘴角,这和日军侵朝主力第一次接触,禁卫军拿出了最豪华的阵容,不仅双璧观战,张旭州这个协统屈尊亲领两营步兵,还有炮队配合,骑兵戴君一个营也在策应,半个镇参谋本部在这里记录分析。第一时间感受日军真实的战斗力!
李云纵站在山头,转身向后,尖利地军哨声音响起,山坳里面军官一起抬头。不远处一个台地的掩盖树枝也全部掀开,露出了四门七五公厘的射野战炮。
禁卫军是全德式的操典,军事手语也是德式。就见李云纵右手握拳举在头上,在空中划了几个,半转身,笔直指向前方!
意大利籍的军官兰度还是习惯性地歪戴着他西里西亚式无檐军帽,举着望远镜看了一眼山上的小小人影的举动。雨水让视线都模糊了许多,但是那坚决的手势还是让人看得分明!
他歪着头对自己麾下地那些炮兵笑笑。这些东方士兵服从而坚韧,他们的军官也意气勃勃。他们的大人,那个徐一凡更是一个说不清道不明的人。兰度这辈子最大地遗憾就是没有早生几十年,在加里波第的麾下为意大利的崛起独立而战,欧洲已经太平和。没有了可以创造史诗的英雄用武之地。也许在亚洲,他能见证?说起来,他倒也和徐一凡有点相像。都是满肚子地不合时宜。不过一个穿越了一个没穿越罢了。
“战斗吧。我的士兵先生们!也许这就是亚洲的卢伊诺战役!”
士兵们听着他们洋上司七零八落地汉语。也都是憋了一口气,为了这个洋上司,他们没少被其他弟兄们嘲笑,现在也都准备拿鬼子撒气了。
炮弹上膛,所有射击诸元都已经早就标识好了。随着火绳拉动,四门管退式射山炮猛地一抖,吐出了大团的白烟火光,对面仙人山日军据守阵地,顿时腾起四顾泥尘!
“放!放!放!”
一炮弹装进炮膛,接着就喷吐出去,将对面山地打得硝烟四起,弹片横飞!
炮声中,张旭州已经扯下身上地雨衣,大步走到队伍之前。这个禁卫军第一悍将早就憋得眼睛都红了。他实实在在是听到枪声就浑身痒。
军官们大声下令,士兵们哗的站起,啪的立正,军靴踩得泥水四溅。
雨水打在张旭州的黑脸上,他指着对面:“这是国战!士兵们,不要忘记了禁卫军的荣誉!我们是这个国家第一强军!对面是逼上门的鬼子,将我们国家的那支淮军打得溃不成军…………这是我们国家的耻辱,我们中国男儿的耻辱!现在,我下令,出击!将鬼子全部挑死在朝鲜的泥水里面,将我们的中国男儿的骨气和尊严抢回来!
只要禁卫军在,中国就不会败!除非禁卫军全部死光!”
“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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铺天盖地的射炮火,将日军据守的阵地炸得七零八落。
这突如其来的火力打击,顿时将松了一口气的日军一户大队打得只觉得天昏地暗。弹片四下呼啸飞舞,将日军一个个割倒,残肢和泥水一起飞溅起来,步枪给炸得变成了零件。掀起的泥土落下,打在已经趴下隐蔽的日军身上,就仿佛天塌下来,山也倒下来了一般。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密集的炮火才停止下来,一户兵卫少佐昏沉沉的趴在那里了一会儿,似乎就听见士兵们的高喊:“少佐!看我们的背后!”
他挣扎着从泥水当中爬起来,“正一文字”宝刀居然还在手里,他摇晃着站起来,转头一看。就看见接地连天的雨中,一支军队已经拉开了队列,沉默的向这里挺进。
这支军队完全西式装备,士兵们的西式大檐军帽起起伏伏,在他们身前,是一排排雪亮的刺刀,如刀山一般起伏推进,在雨幕中,闪着耀眼的寒光杀气!
这是什么军队?他们又是从哪里冒出来地?
他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几道长长的火舌已经在敌人队列的侧翼空隙中闪动,入耳是坑坑坑坑几乎敲进心里的铜音。几乎是立即的,他面前已经腾起一排被子弹掀起的小泥柱,只是在面向淮军方向有简单的胸墙工事,而背后毫无遮掩的日军,炮击余生后的人们又抖动着倒下了一片,剩下地人赶紧又趴下。
一户少佐也趴了下来,极力向远处看去,就看见在攻击队列的侧翼。架着了几架有着圆筒的枪械,那惊人的火舌,就是从那里吐出来地!
“格林炮!”一户少佐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这种转管射机关枪。日本6军也有一些,不过因为笨重而且故障率高,不太经常使用,很少能跟上步兵的攻击队列。不管是什么。这突然冒出来的敌人拥有如此强大地火力!
难道是那个龟缩在平壤的清国禁卫军?
一户兵卫已经来不及多想了,扯长了嗓门大声下令:“射击!将村枝中队调回来!”
训练有素的日军士兵立刻开火还击,步枪噼里啪啦的打响。不用他传令了,村枝中队出击未远——也实在跑不动。看到自己阵地遭到炮击。又千辛万苦地爬了回来。加入了射击火线,弹雨泼了出去。一户紧紧的握着军刀,希望看到清队很快崩溃。
在他的印象当中。守备当中地对射。清队还有坚持地勇气。但是到了攻击地时候。他们的攻击精神普遍极差,在冲在前面最勇敢地几个被打倒之后。其他的就掉头就跑。
但是这支军队并不!
他们只是沉默的向前推进,甚至还保持着相对整齐的线列。子弹在队列上面打出一个个缺口,却不能阻止他们前进的步伐。眼见他们已经越过平地,爬上坡地,前进度依然保持着,在弹雨当中,他们的队伍丝毫没有溃散的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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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另一头,楚万里和李云纵都紧紧的盯着自己部队的攻击,一个营突击,一个营预备。日本据守的阵地也的确摆不下许多兵。
火力急袭准确,射击凶猛。步兵冲击起恰到好处,配合的机关枪火力掩护也是射击线路准确,一直在护送步兵冲击,可以看到子弹在日军的火线上面掀起一排排的小泥柱,本来还在闪光的日军枪口已经哑了许多。
最要紧的还是这支部队,如他们训练中一样,对着弹雨一直在攻击前进!没有得到命令,绝对没有一个人从队列当中退下来。从军官到士兵,都是一样!
楚万里长吁一口气:“禁卫军可用。”
李云纵冷冷回答:“我对此从未怀疑。”
禁卫军双璧两句话,让周围参谋都笑了起来,有的人还朝着远处大喊:“张疯子,把鬼子都挑死!一个别留!,咱们也憋屈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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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户少佐如坠地狱一般,眼看全盘的胜利就在眼前了,他一户兵卫也将是帝国征清功的获得,眼看着就要将清军在朝主力全部击溃歼灭了。他和自己的部下,付出了那么多的努力!
对面的子弹如瓢泼一般过来,反复的洗刷他的火线,一个个士兵出或长或短的
然后不动。这火力几乎压得他们抬不起头来,但是手的力量!
对面的敌人还在沉默的挺进,近得都可以分清军官和士兵的区别了。每个人右肩都是一枚苍龙臂章————清国禁卫军的确是以苍龙为旗号!这是那个被他们忽略了的禁卫军!随着敌人的逼近,对面一直在射中的火力也开始停止,急促的哨音响起。那支一直在坚韧推进的步兵队伍出惊天动地的呐喊声音,一支支刺刀涌动着,已经向他们起了最后的冲击!
一户绝望的跳起,挥舞着家传的军刀:“诸君,战死在这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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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军门,军门!您瞧!”
一个戈什哈气喘吁吁的拉住了叶志坐骑地缰绳。张大嘴巴朝仙人山隘口那里指着。叶志本来已经头脑一片空白的随着大队到处乱跑,浑然已经忘了自己在哪里。脑海当中一片纷乱,甚至都没留意到突然响起的炮声。正在奔逃的盛军大队也6续站住了脚步,都向仙人山方向看去。
叶志茫然回顾,就看见仙人山那个日本人扼守,让他无法通过的阵地已经被打得全是高高低低的烟柱,似乎在这里,都能听到山头弹片狂舞的呼啸声音。
散布得到处都是的盛军官兵和叶志一样呆呆的看着,过了良久。才有低低地欢呼声音零星响起。
“援军,咱们的援军!”
“中堂爷来救咱们啦!”
“天老爷菩萨保佑…………大慈大悲观世音菩萨…………”
炮火止歇之后,那边山地又响起了密集的射击声音,盛军士兵们好像看客一般散布四处。面面相觑。
半晌之后,叶志才喃喃自语道:“鬼子枪打得这么密,援军怕是冲不过来吧?”
枪声仍然一阵紧似一阵,山头上已经跳起了小小人影。那是日本人,转眼间就是另外一队黑色军服的士兵更凶猛地冲上,刺刀闪耀得这里都看得分明,和日本人撞击在一起!
相持不过少倾。在盛军看来,就看见那些黑衣士兵源源不断的冒出来,亮着刺刀将鬼子拼退。到了最后。那些被盛军看作凶神的日本士兵终于崩溃。他们缺乏弹药。没有后援,体力耗尽。有的丢枪等死,有地连滚带爬的就朝山下滚落!
更大的欢呼声又响了起来,盛军欢腾成一片。叶志也终于反应了过来,下意识的整了整自己身上,还拢了一下辫,身边精明地戈什哈已经到处在给叶大人找帽子了。
“到底是哪路大人的军队?如此剽悍?刘盛休的?宋庆地?都不像啊…………”
在他寻思当中,几个黑衣士兵已经踹倒了日军地旗帜。在突然打击得盛军崩溃之后,这队日军本来已经竖起了日章旗羞辱自己地手下败将。这个时候给践踏进了泥水当中,然后就是一面苍龙旗升了起来!
“是禁卫军!是徐一凡!”
大雨已经渐停,风却加倍劲厉的刮起,就看见那面线条古朴地苍龙在舒爪张牙!
叶志浑身冰冷,极目四顾。盛军已经崩溃得不成样子,到处都是一片狼籍,已经完全不能称之为一支军队了。在逃跑过程中,盛军损失恐怕都已经近半!
徐一凡危难之中救了盛军,感恩戴德的每个人都是见证,他叶志也再难以有脸约束手下。如果这里实情禀报上去,那么他叶志…………
在这一刻,叶志差点都不想被徐一凡的禁卫军拯救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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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堂…………”杨士骧小心翼翼的走进了李鸿章的签押房。
从昨天水师电报过来,李鸿章就不肯吃饭了,也没睡觉,只是坐在签押房内呆。偏偏紧急文电,从朝廷来的,从下面来的,如雪片一般飞过来。杨士骧竭力应付,心头也是酸楚,北洋这次元气大伤了!
但是他还是得硬着头皮,强忍心痛来劝李鸿章。这个关头,中堂可倒不得。要不然北洋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签押房内,一片黑暗。李鸿章在黑暗当中木然呆坐,回荡在屋子里面的,只有死寂的气息。
“…………中堂,水师既去,伤心后悔也无用了。还是得赶紧筹防啊…………要不然门户大开,让日本人逼上来,全盘就烂了…………”
李鸿章微微动了一下,出一声"shen yin"般的叹息:“我对不起水师啊…………要是能顶住压力让他们买船买炮,要是能让他们继续保船制敌,要是…………叶志误我!”
杨士骧低着头不敢说话,确实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这个小诸葛已经方寸大乱,完全束手无策了!
李鸿章缓缓站了起来,往日还算笔直的腰背已经微微驼了下来。他搓搓自己的脸:“逝已矣…………我还有6师!几天没有叶志的奏报了,日本人在那里夸称他们夺取了汉城…………莲房,你不用多说什么。我知道叶曙青就是在逃,在保全军力,保全他的顶子,在和我撒谎!可是现在已经计较不得了…………只要他叶志能把盛军来,这两万人的主力还在,我李鸿章就还有点本钱!估计他也该逃到平壤了,现在就等他的电报!莲房,我还不能倒!大清安危,系于我李鸿章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