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绪二十年末的江宁城,似乎成了一个狂乱的马蜂窝。提供最新章节阅读>
徐一凡所谓的乱命一下,江苏官场实缺官,县府七品以上的佐杂官,还有各地各种局子有差使的候补官,全部要齐集江宁城。
这些日子,这个大清南方统治重镇,车马纷纷,一拨拨的人川流不息的来到城里。各处公馆客栈,全部住得满当当的,秦淮河的花舫,每夜生意好到了天上去。当红的大姐,一晚上要转七八个局,个个累得骨软筋酥。种种传言,更是将这座虎踞龙盘的江右形胜之地完全笼罩,让这里显出了一种近似病态的畸形繁盛出来。
对徐一凡的高调到来,每个人都怀着不同样子的心思。有惶惶不可终日的,有咬牙切齿的,有对这闷局感到无路可走,反而对他到来有所期待的,更多的却是麻木不仁,只关心自己饭碗能不能保住的。官场中人,多是对徐一凡又怕又恨,除了少数通时务,心还未曾死的新派官吏,每次这些官吏高会,对他多是一派骂声。百姓当中,却更多的还是说徐一凡的英雄事迹。洪杨乱后崛起的老乡绅们,已经在江宁安家数十年,有产有业,更有子弟捐了各种各样的官在江苏及其周围吃饭,对一切可能的变动是深恶痛绝。
而江宁一带,吃洋务饭的,搞一些简单的近代轻工业野心勃勃试图家崛起的新型士绅们,在两江官绅一体的铜墙铁壁当中走得是跌跌撞撞,他们却准备了条陈准备徐一凡到来地时候面呈。徐一凡在朝鲜东北固然是杀得血葫芦也似,可是也是他在朝鲜,第一个喊出了全面工业化的口号!
两江向来是人文之地,新式学堂之多,可以和天津并称举国第一,连开风气之先的上海都得瞠乎其后。毕竟这个时候南中国的政治中心还在江宁,也是几代洋务人才的南大本营。有一定文化基础的年轻人也最多。教会学校不用说了,南洋公学的预备学堂,各种各样留洋大学的预备班,清末洋务人才兴办的种种技术型学堂。水师学堂,测绘学堂,制造局第二公学,江南大学堂,南洋公学预备小学校…………新式学校兴盛如此,但两江的僵化沉闷也可以称为沿海第一。正因如此,这些培养出来地人才,却在两江这个日趋死气沉沉。官绅势力结合得近似牢不可破的地方找不到出路,毕业之后,也只有奔上海广东天津去吃买办饭。或干脆留洋,要不就改行拉倒。詹天佑在筹备朝鲜基地的时候,就在两江这个近代中国大人才库当中一批批的招走了许多人,徐一凡要全面革新的举止做派。也毫不奇怪的传到了两江的这些新式人才当中。
不过在这各地官员,有力士绅齐集江宁的当口,他们纵然有心,却哪里还得出自己地声音!
各种各样的人等掺杂着一团,还有苏州那边电文不断的给江宁增添新地谈资。徐一凡在这个时代,每到一处,总会风雷大作。天地变色。甚至在伊藤博文口中,还是一个可以让历史旋转。星辰坠落的魔导师。他人还未真正到江宁,这天边乌云已经堆涌得层层叠叠。仿佛还有一道道电光在乌云当中起伏明灭,随时随地,都会有一声雷动天下!
乌云之下,就是这个时代的芸芸众生。
城南剪子巷方宅,是进江宁城的官儿们都爱去地地方。就算平日,这方宅都是往来省城的官儿们川流不息的地方。更别说现在这个乱蜂出巢般的特殊情况了。
方宅主人是一个署了好几任两淮盐缺的世家子弟。钱捞饱了,受不得站班钻营的苦头,干脆就回家纳福。他本来就是湘军后代,世家出身,爱的是朋友,喜欢地是热闹,吃喝嫖赌又样样精通。干脆把自己这个大宅子办成了大清两江公务员高等会所。大厅是赌场,两边厢房全是烟榻,上好地印度公班大土大家伙儿放开抽。秦淮河花舫的姐妹来来去去,陪着赌,也陪着上烟榻装烟,其他更不为人道地事情,就是另外还有一个院子解决了。
大宅里面还有专门的戏台子,江宁白局,苏州评弹,黄梅调一应俱全。虽然没有老佛爷那些戏班子供奉场面大,可是轻吟小唱,自然也有一分韵味。厨师更是南蛮北侉俱全,只要你想得到,就能给你弄得到!方家这会所名头,全江宁有名。
有些在鼓楼往西走那城外面半掩门地"biao zi",要是那位相好能带他们进方宅,缠头之资都能不要。
这个时候,大厅里面正是赌得热闹。观察,太尊之类的称呼满天飞。一堆堆守在江宁等徐一凡来的官儿们没事儿做,聚在一起除了赌还是赌。有的人已经两天没合眼了,抽烟都是用软皮管子接在嘴边匆匆过过瘾头就算拉倒。摇摊的那里最热闹,挤了一堆人在旁边记宝路。其他大小牌九,麻将纸牌,也同样是无所不有。赌到兴致起来,这些人连点官体也不要了,卷起袖子大呼小叫,个个儿都红了眼睛。
有的身份特别的人,就不愿意和这帮实缺府县,或候补道台们在一块儿凑热闹,在方家上房里头,也设了一桌麻将。几位江宁跺一跺脚都要颤三颤的人,就在这里一边打牌,一边轻声商议事儿。
坐在最上的正是江宁将军玉昆,这次徐一凡召集群官,可和他算是王不见王,大家互不相干。可苏州大家望着荣禄,在江宁还不是望着他!他才从苏州回来,拜访的人物就是一堆一堆的。想从他嘴里掏出句实在话,玉昆一概告乏挡驾。家人地话也是大人病了怕风,见不得客。可是今儿他在牌着上,旁边搂着一个十四五岁的清官人帮他看着牌,这家伙眉花眼笑,哪点象有病的样子!
“……北风碰!拍下来了啊……打哪章来着……这章怕是要放炮……”玉昆捏着象牙的麻将在那里沉吟。旁边小丫头笑道:“阿爷好笨!现在北风已经是一底,刚才七条暗刻又是两底,阿爷最近行大运,索性就做一把,凑一色再加三底。眼瞧着就是海底,说不定还有一底。加起来就是七底,阿爷你们打得是二四架,啊哟皇天,要是倒下来,这一副牌怕不是二千八百块现大洋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