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闭的海水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寂静的可怕。
上方好像悬浮着一盏快要熄灭的白炽灯,只有微弱的光亮穿透海面照进他周围。冰冷的海水将他淹没的一刹那,口中的橡胶呼吸头差点被喷出去,好在他的牙齿合下的及时。
他在黑暗里摸索着,试图抓住其他什么人,但是他失望了。他的上下前后左右的空间里充斥着无光的黑暗,这是绝对的黑暗,是恶魔卢卡斯沉睡的黑暗巢穴。陪伴陆英招的只有闷在潜水罩里的他自己的急促的呼吸声,他用力地喊了一声,但却好像是站在孤独的星球上大喊一样,连回声都没有,只有可怕的寂静回答他。
巨大的吸力没有了,可是在潜水服的特殊铅块作用下,他还是在继续下沉着。蓝洞里面的海水压力似乎被人为的增加了,陆英招感觉有头猛犸象正从他的背上踩过。巨象的脚掌没有离开,仍在用力地向下踩着,仿佛要把他一直踩到海底的烂泥里才罢休。
那不是海水的压力!黑暗中真得有一根钻头状的物体撞在了他后背的棘突上,那块位置的潜水服被钻出了一个洞,露出的皮肤好像被钻破了,火辣辣地疼,而且巨钻还在不断地把他往海底顶,他痛地猛然翻转了身体,偷袭物推着他朝海底方向坠了五六米,才耗尽了力量。
陆英招在黑暗里脱掉尼龙的潜水手套,触摸着这块偷袭他的长矛物体,它的表面凹凸不平,陆英招的手指陷入了上面的浅圆凹坑里。他用拇指按了按,凹坑里密布着沙砾状的凸起,像是干瘪的老树表皮。
突然,他停住了手上的动作,一个细微的海水流动的声音隐匿在黑暗中的某个角落里,他可以肯定偷袭物不止这一个。黑暗的某个方向里肯定会冲出来另一个,也许是一根毒箭,或是一股暗流。铁链挥舞,浓黑的海水从链孔中穿过,发出沉闷的啸声。
毫无征兆的,陆英招的左腹部又被黑暗中来的物体撞了一下,像是一根尖锐的钟锤,狠狠地撞在了橡胶潜水服上,痛的他缩紧了腹部。还是那种质地的矛状偷袭物。他迅速地拨开了偷袭物,他能感觉出这次的暗矛比第一根更锋利了,暗矛得头部几乎要豁开他的腹部。
陆英招摸索着从潜水服的腿袋里拔出了潜水手电筒,他用左拇指往上推出一下按钮,幽白色的光线射了出来,但只能照亮眼前30米之内的区域。
他把手电筒移到身前,照亮了击中他的物体,是一根灰白色的矛状石钟乳,像是被人为削尖了一样。陆英招用力地砸向了它的表面,像是要把前两次受的袭击都还回去一样。石钟乳的表面塌出了一个圆洞,露出了内部棕黄色的钙质层。
他把这块石钟乳扔向一边,重新把手电筒照向前方。
白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幽幽的黑暗,敌人在暗处,他在明处,这对他很不利。他的五个感官现在有三个被屏蔽了,只能通过所触和所听来辨认敌人所在的方位。深呼吸,胃里有一股胃酸逆流而上,引发的钝痛刺激了他的神经,肾上腺素开始不断地分泌,他默默地关上了手电筒。
海水的压力压迫着耳膜,他感到耳朵里隐隐作痛,慢慢地鼓了鼓气,平衡了耳压后,他感觉好多了。黑暗中某处一团小气泡冒了出来,发出细微的咕噜声,袭击又要降临了。看不见的明眸在陆英招的背部睁开,某个邪恶的东西划破水流,朝他袭来。
陆英招逆着海流旋转了身体,尽管慢了一秒,但他坚定地抬起双手,朝着那片黑暗扑了过去!
此时,柯迦也正面对着无尽的黑暗发抖,借着手电筒发出的亮光,他看了一眼潜水腕表,氧气已经用了三分之一了,而眼前的黑暗似乎没有尽头一样,他游到哪,就蔓延到哪。
咔嚓……咔嚓,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咀嚼着,柯迦甚至能想象出那番场景,丑陋狰狞的尖牙不断地张开,狠狠地咬合,鲜血如泉水般从烂乎乎的下颚里流出来。他看过的纪录片里,深海的魔鬼都是这么一副形象。
他一下清醒了起来,咀嚼的声音真的存在,不是在他脑海里,而是在他面前的黑暗里,距离他很远,却又近在咫尺,声音很微弱,却又牢牢地钳住了他。
柯迦悄悄地攥住了右手,无数跳跃的正负电荷自他血液中的细胞里窜出来,顺着静脉血管汇集到他的右手腕骨处,散发出幽蓝色的光辉。
黑暗中的恐惧攫住了他的神经,他的后背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是虚幻的吗?刚才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身后游过去了,还蹭了他的潜水服一下。
柯迦猛地转身,潜水手电筒扫向身后,那里的海水只有一片黑暗。他把右腿膝关节弯曲到了极致,随后猛地伸直,长长的脚蹼猛地鞭打了一下海水,整个人向那个方向射了过去。随后,他不断上下地摆动着脚蹼,快速地在黑暗里游动着,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方向,但本能告诉他,只有不断游动才能摆托那个东西。
在黑暗里疯狂地游了大约半个小时,柯迦慢慢地停了下来,呼哧呼哧地喘气,他能感受到自己蒙在潜水面罩里的脸正挂满了汗珠,一动就会呼呼的掉下来。他按亮了荧光的潜水表,氧气又消耗了三分之一,刚才的游动消耗氧气太剧烈了,但应该甩掉那个东西了吧。
一声尖啸蓦然自黑暗里冲了起来,像是在前方,他举起闪电汇聚的右拳,朝前方冲出了一拳,雷白色的电光像是瀑布一般泄了出去,弧光辐射出半圆的白色冲积扇,把前方黑暗的海水照得如同白昼。但却没有击中物体的嗤嗤声,啸声又在身后蓦地升起,柯迦挥舞着右拳划向身后,右拳涌出的电流蹭到了左手拿着的手电筒。
啪的一声,手电筒忽闪了几下,灭了。同时尖啸声也消失了,或者说是暂时躲起来了。刀割般的剧痛突然从左大腿部升了起来,顺着静脉神经,一直冲上了他的大脑。他的右手燃着电,一把按在了左腿上,电流穿透那个东西的瞬间,一声惨叫迸发了出来。像撕下一只吸住皮肤的水蛭,那个东西被他从腿上扯了下来。
靠着右手燃着的跳动白光,这个被电死的东西露了它的面貌,钢丝般的尖牙从大张的嘴槽里伸了出来,两个眼珠犹如两个灯泡一样外凸着,闪着圆形的白光,像极了可怕的食人鲳鱼。被它咬住的地方又传来了一阵刺痛,一股恼火突然从他的心里升了起来,他用右手狠狠地掐着这条长相恐怖的鱼,倾泻着愤怒的高压电流。
最后,他的右手里只剩下了一团烧焦的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