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执盯着这汇影池，妄图看出一个天地化境来。
这汇影池可不比自己家那滩鸟喙般的小池子，这汇影池环山拥天地，看那湖中，白云像是棉花一样躺在它清澈的湖里，湖心坐落了叶叶小岛，像是片片孤舟。说起来，若是划船，怕也是要划个一炷香才能环绕完这座汇影池。
咕噜，咕噜，咕噜，咕噜，莫执把头沉进水里，但他只能看见水草和鱼儿，其他的一概没见着。
他闭上眼睛，咕噜，咕噜，咕噜，咕噜，他只看见了水里不停地冒着泡泡。对了，连那泡泡都只是他的幻想而已。
莫执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傻。
“你们有看到什么东西吗？”还糟蹋了自己的发型。
“没有诶，什么都没看到。”兰因抹了抹湿润的脸。
“早说了那都是假的。”胖掌柜在一旁提着兰因的长发，她刚刚一直这么提着，以确保它们不会被池水打湿。
“师傅，你呢？”莫执转向另一侧的陆离。
“我没试。”陆离摇了摇头。
“试一试嘛，也许你天赋异禀能成功呢？”莫执当然不是这么想的，他只是想拖师傅下水。
“不用了，我以前来过这儿。”
“哦？啥结果？”
“啥结果？”陆离似乎是不屑地哼了一声，“没啥结果。”
“都说了是骗人的啦！”胖掌柜用袖子帮兰因擦了擦脸，“你去大路上拉一百号人来这游泳，一百零一号人都只能看到水。”
“怎么还多了一个人？”兰因似乎是有些疑惑，扑闪着大眼睛。
“还有一个就是这个傻小子嘛。”胖掌柜似乎是对自己的语言能力极为满意，噗嗤一下笑了，“人家来这游泳，他搁这思考人生呢。”
“你……”
砰，远处突然传来了一声爆炸声。
莫执起先也没怎么在意，在这汇影池旁围的人，没有过千也有五百，不过他们似乎不是像自己一样来体验这汇影池攒魂聚生之能的，也不是来这儿赏这碧水清影，他们总是一窝蜂一窝蜂地凑在一起，跑了一拨人不一会儿又聚起了一拨人，聚起一拨人不一会儿又跑了一拨人，可能他们都很忙，只有像他这种人，才有这种闲情逸致在这洗脸看画。
“他们是在准备过几天的羽门节。”似乎是看出了莫执内心的疑惑，胖掌柜解释道，“这儿是羽门节的，到时候鸣鼓升灯，第一个来到上层的羽门的人就是胜者。”
“在这儿开始？有什么讲究么？”
“讲究？有什么讲究么？应该没有吧。”胖掌柜眼神疑惑。
“还是有一点的。”陆离回答了莫执的疑问，“这汇影池是这泊爻城的阴眼，而那羽门就在上层的阳眼，穿过羽门就是玄仪塔。玄仪塔和汇影池是八卦中的阴阳双象，一个通往天空，一个通往地底。”
“玄仪塔？是那个吗？”兰因指着上层一个尖峭的建筑，从这儿望过去，那儿就是最接近天空的地方。
“就是那个。”陆离点了点头。
“那儿是干啥用的？祭祖用的吗？”兰因继续问道。
“不太对，玄仪塔是做测谷规玄用的。”
“测谷规玄？”
“就是用罗表仪列与千星万象预测世界运行的轨迹，并以之规避风险，确保福祚延绵。”
“这么神？”莫执有些不相信，“肯定和这汇影池一样是假的，指不定是哪个江湖方士搞的骗局，连过去发生了什么都不知道，更不要说以后的事了，他能知道我今晚吃什么吗？他说我会吃包子，那我就偏不吃，他不就失灵了？”
“我对这玄仪测卦不是很了解，不过据我所知，玄仪塔里的人测卦并不是如我们世界运行的轨迹一样只有一条，比如说，他测你陆辙的人生轨迹，他能测出万条，然后发现你活着大概率是个祸害，于是他们就会提前把你处死。”
“啥玩意儿？”莫执惊了，师傅的这个说法好像是故意说给自己听的，什么叫做“你活着大概率是个祸害”？
“而且这种测卦所需要消耗的精力和物力都非常大，测一个人的卦象，光是摆星谱就需要摆七天。”
“你咋知道？”胖掌柜问出了莫执想问的问题，莫执早就想一巴掌扇过去让他不要故弄玄虚了——当然这个念头时常出现在莫执的幻想中，只是自己知道不会有机会践行。
“四处周游，听一位玄仪塔的玄师说起过，他说他们从小的修行就是为了让他们能够在测卦时入定神游，他们的能力越强，所能看见的‘道’就越多，那万条轨迹都是靠人和物堆出来的。只不过现在玄仪塔群龙无首，圣上又因为一些原因不太待见他们，很多人都跑了，这玄仪塔测谷规玄也越来越不准了。”
“啥玩意儿？”胖掌柜又说出了莫执经常说的一句话，莫执真是打心眼里为她鼓掌，“兰因姑娘你听懂了吗？”
“没太听懂。”兰因摇了摇头，“不过我想，像我们这种普通人，也不会有人大费周章来给我们测卦吧。毕竟我们每个人的生活都很简单，甚至有点一尘不变。一旦有什么变化，那也说不好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你在说什么？怎么你的话我也听不太懂？”
莫执倒是听懂了师傅在说什么，不过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怎么接话。师傅好像心怀鬼差，一直旁敲侧击地点醒着他，毕竟听老爹说，每位皇子生下来是一定会去玄仪塔测谷规玄的，而自己，自然没这个待遇。师傅刚刚所说的“圣上因为一些原因不太待见他们”，这事追溯起来可海了去了，都说当今圣上出生时星象紊乱，似是大祸之人，而自己老爹出生时万象归一，大有合统之势，结果顶个屁用，自己老爹还不是窝在一个小小的莫多克，自己还只能戴上别人的面具才能出来，别人问他，他只能微笑，然后说，我叫陆辙，陆兆的陆，车辙的辙。
“算了算了，你们都是有法子读书的，就我一个大老粗。”胖掌柜倒是很爽快，莫执这会儿都有点喜欢她了。
“日你……”
“王八蛋惹到老子头上来了，兄弟们，操家伙！”
稍远处的人群中突然有两拨人扭打在了一起，各种铁杵锄头轮番上马，阵势颇大，附近的人都不自觉地把眼睛看了过去。
一拳撂到门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