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个倔强的小孩。这是在军营时那些大人常说他的话,其实他也不是倔强,他只是知道,喊苦喊累,流泪打闹,都是没有用的,最无能的人最愤怒,你需要克制你自己的无能,也需要克制你自己的愤怒。
“好了。”莫执抹完了药,“静养三天就能好,别再瞎跑了。”
“我大概知道你为什么要跟着我。”莫执合上了盖子,“你是不是想找到那个幕后想抓你的人?你说我是第四个,也就是说,前面有第一个第二个,后面还会有第五个第六个,你不想坐以待毙,想找到那个元凶是谁对不对?”
梁三月的眼睛死死地盯着莫执,他不点头也不摇头,但莫执看出了他眼神里的炙热。
“可惜我不知道。不过我知道的确有人在悬赏抓你,他是一名朝廷官员,出的价码是七个银币,所有人都是冲着那七个银币来的。”
“七个银币?呵,我们班子演一场,总共才能挣到几个铜钱,还要分给十几个弟兄,我的命这么值钱,值七个银币?”
“我不知道你惹到了谁,但的确有人这么出的价。”
“你怎么知道?”梁三月咬着牙吐出了这几个字。
“我在暗市看到的——不知道你知不知道暗市是什么。有一张你的画像,上面写着你的名字,你的赏额,还有你会在的地方。”莫执不知道说这些对他来说是好是坏,“初八,笺榆客栈,知道你行踪的人就是要抓你的人。你的领班,你的班子里的朋友——对了,你没有朋友,那就是你班子里的过路人,他们最可疑。对了,还有一位,那位传唤你们去笺榆客栈的人,你如果真有本事,可以去查查他。”
其实满一笑是莫执第一个怀疑的人,无他,他在看见那张“初八笺榆客栈”的悬契时就起了疑心。满一笑邀请领班去笺榆客栈是那日午晌的事,而他翻阅那悬契则是在那天的夜晚,有谁能够在半天之内就知道梁三月的影踪并悬契到那暗市?除却他班子里的朋友,最有可能的就是满一笑,甚至于,那张悬契可能在前几日就摆在那洞穴中,而初八与笺榆客栈才是计划中的后招。
只不过,若说是满一笑,其实还有一个疑点:梁三月说了,今日追他的猎户和他,是猎捕他的第三个人和第四个人,那也就是说,在笺榆客栈之前还有另外的悬契,虽然画的同样都是梁三月,但却标了不同的时间与地点。如果以这个逻辑,那么,最值得怀疑的,依旧是梁三月身边的人,比如说,某个眼红这班子收成的同行,或者,某个眼红梁三月和那妙音小娘子亲密关系的人。
不过这一切与他又有什么关系呢,他本是打算与梁三月好好聊聊,助他度过此劫,只不过,人家可是没有朋友的人,自己何必自讨没趣呢。
在这个地方,想交一个朋友还真是不容易啊。莫执这么想着,吹了段口哨,想拥抱一下他身边的这位一川大师。
“你干什么?”胡卅被莫执紧紧抱在怀中,而且一刻也不见要松开的模样,他皱着眉头,终于施展了身形,从莫执怀中溜走了。
这个莫执在陆兆国最信任的人,就这么突然之间消失了。
“唉,我这啥时候才能跟上您的功夫啊。”莫执感叹着,估计这辈子都不可能了吧,其实胡卅真正的功夫他是见过的,就跟旁人无法探夜视物一样,他永远也无法做到胡卅的这种身法。照师傅的说法说,这种身法,它是有代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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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客栈。
日月客栈的日字牌匾不知何时已不见了踪影,只剩下月客栈三个字还辛苦地耷拉着,或许是年久失修,哪一日被风吹走,刮到了臭水沟里。
嘎达,莫执踏上客栈的时候,依然听到了那声熟悉的摇晃声,莫执这会儿倒是已经习惯了,毕竟,当日那绍越那么折腾都没出事,这客栈说不定比他想的还结实得多。
“哎哟,咱阔少爷回来啦。”胖掌柜看见他立马就吆喝道。
“陆辙哥,过来过来过来,坐这儿。”兰因一路小跑过来,挽住了莫执的手腕。
“我们正在等你。”莫执被拉到了陆离身边的一个位置。
这三个人,在莫执进门时正围在大堂的一桌前,贼眉鼠眼,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知道讨论着什么。他们每个人都喜笑颜开,脸上是掩不住的兴奋和热闹,好像刚刚天上有馅饼掉到了客栈里。
“好了,这下我们泊爻城铁四角齐了!”胖掌柜率先拍了拍桌子,摆出一副这铁四角老大舍我其谁的架势。
“不是,你们到底在干什么?”莫执问道,“我们是要组队参加羽门节吗?”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陆离摸着下巴,似乎是在很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参加倒也是可以。不过,你们三个……”莫执板着脸看着眼前的一个掌柜一个大夫和一个小姑娘,“你们三个明明都是拖油瓶,只会帮倒忙。”
“谁说的,我可是练过的!”胖掌柜一巴掌拍到桌子上,震得这客栈都抖了一下。
“不是不是,陆辙哥,我们是在说明天的事。”兰因笑得跟花儿一样,“掌柜的说明天带我们去上层,她说上层有好多好多好玩的好吃的,多到数不清。”
“上层……”莫执刚从上层下来,只是不方便在“外人”面前提起,不过……“上层很贵吧,我们有钱吗?”
“我们有钱。”陆离点了点头。
我知道您有钱,您有钱倒是找个好点的客栈啊!这话莫执不好在胖掌柜面前说出口,于是他端着笑容,看看陆离,又看看胖掌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