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方道士，也不想这么折腾。</p>
这是实话，方道士的一切所为，只有一个目的。</p>
就是要看一看，或说试一试，元吉老皇帝的底限，究竟是在哪里。</p>
岂不知，根本就没有底限。</p>
任你随便折腾，任你肆意妄为，莫说蹬着鼻子上脸，就是你直接上去啪啪抽他俩大嘴巴子，只怕他也不会生气。隆景朝若是一棵大树，那么方道士就是大树上的小猢狲，任他折枝采果就算把树上的叶子都搅和乱了，老元吉也是毫不在意。方道士说得不错，老元吉是树下的根，老奸巨滑，城府极深，就如同此时利剑迫在眉睫眼皮都不眨巴一下，只吓得文武百官屁滚尿流三花公公哎呀呀呀——</p>
谁最有根？</p>
还是皇上！</p>
老皇帝，腰板儿挺直，负手而立，饶有趣味地看着方道士：“哈哈哈哈哈哈哈！”</p>
方道士，现下是在表演削苹果，说了奇异果，当然削皮吃：“唰唰唰唰唰唰唰！”</p>
方道士，着实非常人等，便就削个苹果，也能削出花样儿：“啪啪啪啪啪啪啪！”</p>
老元吉，大为赞赏，连连叫好，巴掌猛拍，群臣随之猛拍：“哗哗哗哗哗哗哗！”</p>
莫道小小花样，此中自有真意。</p>
小方殷是能说会道，伶牙俐齿，老皇上是很喜欢。</p>
但这不是耍猴，这也不是演戏，说过老皇帝最喜欢的是聪明人，越聪明就越喜欢。</p>
一个聪明人。永远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p>
苹果不是用剑削的。</p>
而是用手。</p>
苹果就在剑尖上滴溜溜打转。人是以掌作刀唰唰唰地削。果皮四下翻飞，有如落英缤纷——</p>
小子当真有一手儿，老的自也不含糊，何谓权谋，帝御之术，削完立刻见分晓：“好！”</p>
须臾削完，皮肉分离，皇帝率先大声叫好。群臣随之轰然叫好：“好好好好好好好！妙妙妙妙妙妙妙妙！”</p>
高高高，实在是高！</p>
但见剑尖儿上，一果白生生，犹自滴溜溜打转儿——</p>
果皮尽去，半点不余。</p>
皮覆于地，满目皆红，无一丝白，青色玉石之上千百果皮整整齐齐排作四个大字——</p>
寿！与！天！齐！</p>
“万岁爷，您请用。”方道士，拈起果柄。谄媚一笑，再次恭恭敬敬呈上。</p>
“好好好。有劳方都统。”在这殿堂之上，一切都有讲究，譬如此时，您可以说，老不能用：“方都统，你且退在一旁，也来听朕说上几句。”</p>
“嗻！”方都统，退在一旁，赤胆忠心昂然立，又变回了方都统。</p>
当，接过那个苹果的时候，老元吉就真正地变成了隆景帝：“好好好，好好好，朕说好好好，你也好好好，你等可知好在哪里？你等可知哪里就好！”这话，是对着长阶下的文武百官说的，说到此处，隆景帝长吁一口气，缓缓就座，狠狠地咬了一口苹果，吭哧吭哧猛嚼两口，指点怒斥道：“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方都统是苦心造诣，你等只知轰然叫好，好好好，好个屁！好个毛！好个鸟！”</p>
什么情况？</p>
满朝文武，相顾失色！</p>
皇上说好，不说好，难道还能说不好？</p>
刚才还是挺好，这又哪里惹到？老皇上翻脸那是比翻书还快，由此可见一斑。</p>
“上来！上来！你等都上来！”隆景帝又是猛啃一口，咔哧咔哧大嚼：“一个个儿的，都给朕看清楚了，看清楚了你再叫好！”</p>
这着实是，难为了群臣，只因阶上阶下一高一低，谁人又能见得：“这！这！哎呀呀呀！这是！”</p>
就是，依次上台，轮流参观，一遍：“寿与天齐！好极妙极！”</p>
又一时，群臣共同意会，纷纷赞扬齐齐称道，唏嘘感慨，以为神迹：“都统大人武功盖世，剑掌双绝，圣上洪福齐天，得此良才美质，实乃我隆景万民苍生……”</p>
“啪！”根本就，不是这个意思！</p>
隆景帝震怒，一拍龙椅，猛然起身：“乱拍马屁，岂有此理！都给我闭嘴！闭嘴！”</p>
群臣悚然，不知所以。</p>
以下，都是老皇帝的表演时间：“咔嚓！”</p>
苹果在吃，吃到一半，此时训话，刚刚开始：“吭哧吭哧……一干废物！”</p>
“……”</p>
“都是饭桶！吭哧吭哧……”</p>
“……”</p>
“喀嚓！就说方才，方才吭哧吭哧，那个一点，一点皮毛之事你等都给朕吭哧吭哧，给朕解决不了咳咳！日后谁来为朕分忧！”</p>
“……”</p>
“为甚你等站着，为甚于相坐着，现下明白了么，喀哧！明白了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