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谐振(中)(1 / 2)

 ……想起莎乐美临走所说的话,一阵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难道岳父大人亲自前来收拾不听话的女婿?或许莎乐美已接到最后通牒,即将被捉回“蛞蝓镇”长期禁闭?只要以上猜测大致吻合,追上去兴许会白白送命,很难带来任何改观。推断,怀疑,焦虑,不信……杰罗姆-森特脑中浮现不少晦暗的可能性。习惯了严酷的军旅生涯,他对以身犯险早就十分麻木,前不久世界末日还是别人的难题,自己不过适逢其会、贡献点廉价的同情;倘若妻子一去不返,大崩溃的涟漪无疑也把他照应了一把,继续冷眼旁观就变成自欺和自嘲。

危机迫在眉睫,使命感和妻子的安危必须二择其一。想到“半畿尼”随时可能与自己联络,杰罗姆懊丧又踌躇,临阵脱走的念头油然而生:一面是无底深渊,一面是亲密的伴侣……理智和情感的较量没多久便得出结论。眼睛扫过气窗外的光幕,杰罗姆掂量一下掌中利刃,毅然朝密布黏菌的雨道迈出一大步。

“打算往哪走。”话音刚落,半尺厚的混凝土墙体被莫名锐物纵切为二,破口边浮现出半截人形,随着“轰隆隆”的回声截断了去路。露出满口假牙,冒出来的弗迈尔微微欠身,表情十足惋惜,“老实说,阁下是我相当欣赏的人物。换换时间地点,未尝不能结成知交!”

“知交”这词的重音尚未吐实,他凭空挥手,拽出一页四尺多长的狭窄纸片、打着卷迎面袭来!杰罗姆纵身腾跃,半空中扭腰翻转、分毫不差地避开这一击。反射神经堪称千锤百炼,躲闪时基本不经大脑,等他双足落地重新取得平衡,杰罗姆近距离打量一眼对手。

弗迈尔复又抽出一张普通纸片,像丈量衣料般,拿两根手指抹平纸张外沿。只见他轻轻剪裁,接着手腕猛折,纸片即刻循螺旋线快速飞舞,从左至右展开弧形包抄。杰罗姆稍微矮身,手中短剑就势轻点,同时略微不解——再怎么古怪,一张破纸片能有多大威胁?思绪未决的工夫,他只觉剑尖上忽然一轻,尾指宽窄的金属利索地分了家。

纸片携带的动量毫不夸张,但短兵相接的瞬间、青铜剑仿佛被没有厚度的物质划过,立刻居中折断。纸张边缘的犀利程度简直匪夷所思!心头发凉,杰罗姆这才明白、五秒前自己在生死之间徘徊了一遭。对方拿来切割混凝土的工具并非其他,不过是厚点的纸张吧?想到这里,裁缝细瘦的身形变得极其可怖。只论强度的话,血肉之躯同金属水泥无从比较,武器的重大劣势令搏斗瞬间化作噩梦般的挣扎。

收敛起笑容,弗迈尔重新两指发力,将纸张外沿变得利如刀锋。“依我看,压迫同样是门艺术。”他不紧不慢地增加力道,表情也渐趋生硬,“被压迫者即将崩溃,给人硬碾作薄薄一层,似乎一戳即碎。不过纸片越单薄,侧面越是锋快,稍有不慎,压迫者反受其害亦无话说。”他目光闪闪,讲话时的眼神看不出杀机跟敌意,反而好像面对某个老朋友。“我问你,世上岂有比人性更无情、更冷更利的刀?”

竭力摒除杂念,准备着应付下一轮致命打击,杰罗姆并不作答。生死攸关的时刻,他才没功夫参与一场诡辩。见对方未作回应,弗迈尔恢复了狡黠的笑,冲自己低声道,“瞧啊!好一个现实主义者!”

角度突变,纸片变魔术般扩散为首尾相接的阶梯状,兜着圈子打横疾扫。单分子截面挟带无情的惯性、像忽略了空气阻力,移动中疾如闪电;杰罗姆半步不让,就势抢入对方动作的内圈,猫腰侧滑、同时用剑尖拨开拂过头脸的纸边。短剑这回格外谨慎,甫一接触便抽回小半,顺带扯碎几缕高度锋利、但失去了动能的纸片。意识到有机会欺身近战,以粉碎对方营造的优势,杰罗姆施展浑身解数,几乎迫近到可能发动致命打击的距离。

拉扯剩下的半截纸片,弗迈尔听凭锐利的边缘四面飘拂。就算手中残片短了半截,上下跳荡时同样严重威胁到双方的小命。脸上挂着个诡秘的笑,行动时不慌不忙,弗迈尔好像并不关心自身的安危,眼神似乎在说“看谁先变成黄瓜丁!”杰罗姆发觉自己正面对一个儿童心性、却十二分狡诈的变态狂徒,不珍惜包括自身性命在内的一切有价值之物。倘若再做寸进,两人极可能化作热腾腾的一摞三明治——哪怕抱定必死的决心,如此结局也挺叫人吃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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