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帷幕背后(下)(1 / 2)

 “相当好,”弗迈尔沉声说,“你们的确惹恼了我。”

杰罗姆原地没动,只将左手探入挎包,轻轻摸索一遍施法材料,仿佛这样做能带来什么灵感,借法术的力量以小搏大,克服眼前的危机。假如不考虑众多散兵游勇,单独锁定邪教裁缝一人,他尚有不少阴招可以利用。指尖滑过不同质地、不同形状的容器,容器中盛满各式触媒,只消提供一条释放的捷径,闭锁在物质外壳下的能量足够粉碎任何有机体。

主意尚未打定,杰罗姆左手尾指触到一样冷冰冰的硬物,马上记起了朱利安留下的怪锤子。据说这小玩意儿在适当频率下可以击碎任何硬物。杰罗姆心思稍动,却又暗暗摇头,就算冒险触发“预言术”,找到所谓“适当频率”的可能性仍极其渺茫,何况自己根本接近不了半空中的水晶。念头没转完,身旁的尼克塔已主动出击,朝弗迈尔站立的金属吊臂猛挥一剑。

双手剑不带丝毫劲风,像块吸水的海绵将所到之处洗劫一空,剑刃传来阵阵异响,恰似坟地里蟾蜍的低鸣,响声令人心生寒意。杰罗姆头一次有机会“安全”地观察这件武器:像裹了热空气的幻影,剑刃虚无缥缈,充斥着非实体的感觉,略一挥动四周便泛起燃烧卤素的怪味。同迷幻外表相比,它造成的毁灭货真价实——就算金属吊臂比人还粗,一剑下去必定会断成两截。双手剑无坚不摧的印象太过强烈,连杰罗姆也不敢设想其他结局。

站在高处的弗迈尔不慌不忙,不介意即将垮塌的立足之处,却用两只手组成个“取景框”,对着空中射落的光线专心比划着,模样俨然是位外出写生的画家。双方一动一静,只要剑锋再滑翔三分之一秒,老裁缝就会从邪教领袖变作一条落水狗。

“成了!”弗迈尔微笑,脸上挂着个孩子般的得意表情。

这表情既阴险又诚实,黑暗的动机加上单纯的喜悦,二者同样不加掩饰,结合起来竟格外匹配。弗迈尔小心翼翼,引导一段光线在他手中结成“帷幕”,又仿佛凭空取下大块薄薄的水晶片,分秒不差截住了剑锋。杰罗姆本打算发动一次“钢钉齐射”,瞬间击毙强敌,接下来的变化却令他动弹不得,只得歪着脑袋、观看了整整五秒。与他相比,尼克塔脸上的表情才是真正的震惊。

双手剑横穿过光线编织的“帷幕”,像撞在剃刀刀片上的灯芯草,立即分成左右两股,优雅地对称展开——可惜再无法造成杀伤效果。弗迈尔像一位耍木偶的人,用手中无形的丝线牵拉着下方的表演,他手指一动,剑刃顷刻化作虚体,只好在某个平面内独个张牙舞爪。双手剑的主人浑身震颤,显然没经历过挥剑落空的场面,近乎无限的自信正遭遇强劲挑战。

眨着眼的杰罗姆只感觉似曾相识。这场面他肯定在哪见过。通天塔的实验室,光学与矿物学课程飞快闪过……他挎包里还装着一块方解石……假如把双手剑视作一道入射光,将“光幕”假定为某种晶体,弗迈尔刚利用恰当的介质造成了光线的折射。方解石对入射光的分解实验他做过许多次,这道“帷幕”产生的效果相当类似。倘若猜测成立,正面的攻势恐怕全是徒劳。

“我和你们的区别在于,我了解自己的处境。”弗迈尔笑容不减,脸上展露出无所谓的表情。他耸耸肩,对话音里的调侃不加任何掩饰,“我看得清楚明白,先生们,这是一场无目的、无价值、且无意义的游戏。这句话的重点是:棋子们需要执着于胜负吗?假如每一步都身不由己,输赢又有何妨?偏偏你们还万分郑重,自以为敌我分明,为各自秉承的无聊价值而战……没错,黑棋是邪恶的,白棋即将拯救世界,呵呵!然后呢——”

弗迈尔说:“一局过后,所有棋子都得回盒子里躺着。所有。”

尼克塔爆发出惊天怒吼,全力抽回剑刃,开口时仿佛咆哮的狮子。“今天你哪也去不了!”喉咙深处闷雷阵阵,短短作一次深呼吸,挫折感带来的愤懑反而化成骇人的斗志。他一震手中剑,双目寒光四射,转用无起伏的音调说:“你已经是个死人。”

老裁缝诡秘地笑笑,“这事嘛,或迟或早。”

不进反退,尼克塔转身跃下金属螃蟹宽阔的脊梁,落地时举手劈死离他最近的半恶魔步兵。牺牲品第一时间支离破碎,像岩滩上迸裂的浪头,弥留之际发出简短惨呼声。惨呼令双手剑精神一振,接着旋风般横冲直撞,视野中所有活物被自动列入斩杀的名单。杰罗姆同时感到心寒与不解,尼克塔显然没打算就此逃逸,也没有放过弗迈尔的意思,夸下海口却纵身扑杀次要目标,这种行为着实令人费解。

当然,与此同时平台上只剩他一个目标,弗迈尔友善地笑笑,随手掷出无以计数、卷云般的碎纸片来。杰罗姆就地散开,紧贴着脚下金属外壳四下流窜。不少纸片径直嵌入他所站立的位置,坚固的合金仿佛不堪一击,如此攻势却未对他构成任何威胁。顺着平台外延周游一圈,待到碎纸片动能耗竭,森特先生立刻完完整整回到了原位。踩两脚满地纸蝴蝶的碎片,纸张的质地再平凡不过,想不通是何种力量造成如此夸张的战果。

弗迈尔频频摇头:“不得不说,您真是位逃跑专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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