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领队三人从画蛇屋出来,沿一条弃用多年的崖间道走,走向黑嶂峡。</p>
抬眼望去,风景旖旎。虽然是冬天,雪宝山上昨夜下一场软雪,籽籽雪花落在峡谷里就化开,变成翠叶子和草尖上滴溜的珍珠。峡谷里始终温暖如chūn,满坡满崖都是青翠颜sè,深幽得逼人眼目。千丈壁立的岩石上歪长着瘦硬盘虬的松树,淌着细瀑的地方一定生长着一笼竹林,细茎的荆竹和笔直的硬头黄。鹅黄与翠绿的竹杆中间偶尔也钻出芷草的花朵,芷草总在悬崖罅隙间见缝插针地生长,它的花朵一咕噜地悬吊在下来,这种兰草科中的美人仿佛知道自己的风姿比照旁边的虎皮兰更绰约,在风中来回地摇荡花朵与长叶,如妙龄女子爱好扭动细腰。山茶花也来争奇斗艳,花朵红艳奔放,亮黛sè无边的崖壁。如果看够了美艳的细景致,抬头从峡谷上方看出去,远山层叠,每个峰头上都着一蔟白雪,往下又是黛sè,但远山的黛sè区别于眼前的黛sè,轻渺如纱,淡薄如雾。</p>
远山近景都笼罩着一层雾霭,云牵雾绕间如幕布把绝妙的风景反复地展现。人在山道行,移步之间看不厌一长轴宋代的山水画。</p>
他们却无意观景。心有羁绊。</p>
尚领队急于找到活着或者死了的远山——聂明帆的儿子。</p>
水底的火焰要搜出不知踪迹的杀父的仇家。</p>
相瑜要找到雪宝钻石,同时还想打探清楚相瑛是不是自己的妈妈。</p>
沿弯曲的山道下行70米,有两间嵌在石头缝的房子,因为在岩腔子里面,省略了房的屋瓦,用条石堆垒起来,三面相接就成了墙面,白灰抹上缝,也大致地抹出两面粉墙。用当地的土漆拌上红sè颜料写出两段段标语:广阔天地大有作为!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字迹虽陈旧,部分笔画也剥蚀了但仍然可辨。</p>
“知青屋!”相瑜听聂明帆过,在画蛇的下方就有两间连成一体的知青屋。只能是这里了。</p>
来了,总要推门进去察看一番。相瑜率先推门进去。</p>
吱-呀,木门一推开,门框上方,一道红sè的闪电袭向相瑜,已经扑向她的颈项,突然停顿,迅速地扭转方向从耳旁划过,然后又倏然地收回,在相瑜鼻子前停顿下来。一条蛇,红sè的细长身子的蛇正与相瑜对视。</p>
“火赤链!”尚领队知道这蛇的来由。这是一种喜欢潜伏进当地住宅的蛇,通体红sè,背上套着横窄斑,细而长的身子,xìng情暴烈,激怒后咬人不松口,用剪子断头后蛇牙仍然咬定。巴渝人家看到此蛇一般都敬畏,称为它是看家蛇,第一是火赤链通体红sè让人震悚,霄们在月光下摸到此蛇无不吓得魂飞魄散,第二是它昼间把细长的身子掩没在石缝或者瓦砾间,夜里出行,如看家狗白天在外游荡、夜晚才落屋守护。第三是它的毒牙在后沟,毒xìng不算太强,咬人后只会令人刺疼难耐,并无xìng命之忧,拒人而不伤人xìng命是看家狗的禀xìng。</p>
相瑜吓得不敢动弹。微微张开的嘴唇里突然滚动出一段歌韵,如哼如诉。</p>
火赤链迅速地低下头,左右摆首,缓缓退下。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p>
“你刚才唱得是什么?”水底的火焰问。</p>
“没有呀!”</p>
“好熟悉的曲调,我在哪里听过的。”</p>
“不是我唱的吧?我怎么没感到自己在唱歌?”</p>
“但你肯定发出了声音,你不知道吗?这就奇怪了。尚领队,你也听到了吧?”他向尚领队求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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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到了,好像是当地人的高腔。”高腔是巴人的山歌里蜕化出来的,巴人们长年累月在山间行走,远眺连绵起伏的大山,心中不免涌动起豪迈的激情,绿树红花闯入眼帘又显得秀美,可能又触动了隐藏在心底的一缠绵,巴人在豪迈与缠绕的情绪冲激下想要表达,便从口里不自觉地发出声音来,其音韵高亢,音调却婉转。不如秦腔那么激越,不如黄梅调的温柔,但豪迈与缠绵浑然天成,能让人的灵魂出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