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们想让我做什么。”</p>
苏木笑笑：“在你们的理想标准中，我应该：不接受张家的道歉，拂袖而去，追查他们的罪证，交给官府，监督官府将张家抄家，最终恶有恶报。”</p>
“这是最理想的情况了，是么？”</p>
“是。”</p>
韩石、顾盼答应一声，不过想到，方才苏木关于‘能力越大，责任越大’的论述，都是羞愧地低下了头。</p>
“可然后呢，你们想过了吗？”</p>
苏木没有等他们的答案，自问自答：“然后，张家积累的钱财，会在向上传递中，一层层地被盘剥；而西宁城，在不久的将来，又会出现一个新的大家族，可能比张家稍好一些，也可能更加恶劣。”</p>
“平民百姓，过着和以往差不多的生活。”</p>
“这……”</p>
韩石怔住了。</p>
而顾盼，还在强自分辩：“你说的，只是一种可能。”</p>
“不，这是必然。”</p>
苏木摇摇头：“像张家这样的家族，能一步步发展壮大，你以为，在这个过程中，官府起到了什么作用？”</p>
“无视，默认，还是相互勾结？”</p>
“其实，一个正常的国家体系，是有自净能力的，但当它失去了这种能力，就会慢慢腐朽。”</p>
“而虞国王朝，就是这样的现状。”</p>
“那就……祛除腐朽，割掉烂肉。”韩石想了一下，如是道。</p>
“确实是这样。”</p>
苏木颔首：“但，不应该依靠我。”</p>
“我或许，可以肃清一座城、两座城，十座八座，也未尝不可。不过，若是更多，就会引起反噬，被天下人围剿。”</p>
说到这里。</p>
他摇摇头：“纵然在那种情况下，我也未必不能活得很好，但，关键是：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我凭什么去做？”</p>
“是如你之前所说，没有相匹配的地位、权力，故以，不愿承担义务吗？”</p>
顾盼问道。</p>
“不。”</p>
苏木否认了：“我对你们世俗的地位、权力，并没有丝毫兴趣。说句无情的话：我不是你们凡尘中人，我对你们的喜怒哀乐，无法感同身受。”</p>
“故以，我也不会去做：除我意愿之外、在我视线之外的，任何扬善惩恶之事。”</p>
“你们想要获得更好的生活，那是你们的事，你们应当求诸于己……而不是，把希望放在一个外人身上。”</p>
“红尘如苦海，苦海争渡，唯有自救。”</p>
听到这话。</p>
韩石、顾盼，两人都是若有所思。</p>
……</p>
张家。</p>
“爹，咱们当真要将这些宝贝卖了，去给那些流民修窝棚？”张焱看着这些玛瑙宝石，满脸不甘。</p>
“当然。”</p>
张金瞥了自己儿子一眼：“咱们可是答应了苏真人，现在反悔，岂不是戏耍对方？找刺激嘛！”</p>
“唉，亏了！亏大了！”</p>
张焱长吁短叹：“如此多金银财宝，当作赔礼，却什么都没捞着，就换来一句‘因果两消’……”</p>
“不，是咱们赚大了。”</p>
张金却哼道：“区区一些金银财宝而已，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散了又如何？能用它们，将之前的隐患，给一扫而空，这难道还不是好事？”</p>
“除此之外，咱们还获得了两条重要信息。”</p>
“第一，那位苏真人，的确神通广大。”</p>
“无论是洞府结界的神奇，还是召唤陨石，都证明了一件事：对方不可力敌，只可交好！”</p>
“第二，这次的赔礼，也试探出了，那位苏真人，并不是眼里揉不得沙子的人。”</p>
说到这里。</p>
他眼睛眯起：“如此信息，又何尝不是一种大价值？”</p>
“这……”</p>
张焱闻言，细细想了想，竖起大拇指：“爹，还是您看得清楚。”</p>
“这次赔礼，咱们能去了那位苏真人的心结；下次，再有机会，就未尝做不到同其交好。”</p>
“是啊！”</p>
张金颔首，深以为然：“我原本就怕，那位苏真人，是个刚正不阿、软硬不吃的，现在看来，情况好上太多了。”</p>
“爹，那咱们接下来怎么做？”</p>
“什么都不用做。”</p>
“啊？”张焱疑惑。</p>
“无论是人，还是仙，在这世上，总有需求、困难。”</p>
张金笑道：“等着吧，等到那位苏真人，遇到什么难处，以武力不好解决、难以解决之时，咱们就出手，给帮忙解决了。”</p>
“或许一次，两次，没什么用，但三次、五次，水滴石穿，总会出现转机的。”</p>
“潜移默化么？这种方式……高！真的是高！”</p>
张焱细想了下，深觉有理，不由抚掌赞叹。</p>
“哎！”</p>
张金摆摆手：“我这次，学到一个道理：因果循环。种善因，得善果；种恶因，得恶果。”</p>
“与那苏真人善因结多了，让他欠下咱们人情，等欠到足够多，你治病的仙药，也就来了。”</p>
“对了，玛瑙玉石，玉珊瑚等，尽快变现了，不要耽误，售卖的钱，就全部拿去修窝棚吧！”</p>
“我明白。”</p>
张焱答应一声，旋即，似乎想到什么，又是叹息：“爹，这次什么都好，就是：咱家的奴才被打，咱们反倒大张旗鼓地去道歉……等事情传扬开，咱家肯定会被笑话。”</p>
“被笑话怕什么？”</p>
张金丝毫不以为意：“让他们笑就是，只要实惠到手即可……那些虚名，都是浮云！”</p>
……</p>
张焱猜得没错。</p>
等‘通天客栈’的事情传扬开后，张家确实受到了不少人的嘲笑，笑其胆小如鼠。</p>
当然，也有持不同意见，认为张金老爷子明智的，但这股声音非常小，连水花都没有溅起。</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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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之相反。</p>
苏木的名声，却是愈发地大了——具体的表现是：许多原来对说书不感兴趣的人，都因为苏木的名头，开始尝试去了解。</p>
于是，‘说书联盟’的生意，愈发火爆了。</p>
甚至，苏木这个人，也开始进入西宁城高层的视线。</p>
但，或因为反应迟钝，或因为拉不下脸，或因为没有门路；或因为不够重视……他们目前还在保持观望。</p>
……</p>
王家。</p>
“……最终，那位苏真人，收了金银，却拒了其它，说是恩怨两消。”</p>
周福将打听来的消息，如是汇报道。</p>
“恩怨两消好，恩怨两消好啊！”</p>
王庆南喃喃着，脸色狰狞：“既然那位苏真人，不识好歹，没有和张家结下关系，那就不影响我接下来的报复了。”</p>
“啊，老爷？”</p>
周福被吓了一跳：“那位苏真人，就连张家都得罪不起，咱们还要去触霉头？”</p>
“哼，你以为我没调查过？”</p>
王庆南眯着眼，手瞧着桌子开口：“我研究过那位苏真人：他虽然有些本事，但面对张家老奴挑衅时，并没动手；就是在瑶光阁，即使你们率先动手，那位苏真人也没杀人。”</p>
“这说明什么？”</p>
“这说明：那位苏真人，行事是有底线、有顾忌的。”</p>
“可……老爷，人家行事有底线，也不意味着，真被逼急了，也不会出此下策啊！”</p>
周福劝道，想要打消自家老爷报复的念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