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秋心很快便出现在附近的城中。
走过长街,也算故地重游,想到那日自己窘迫的样子,不由得脸一红,快步朝一家布行走去。
出来时换了合身的短衫,从头到脚焕然一新,终于不是不修边幅的汉子了。
他低头仔细打量着自己,满心欢喜道:“嘿,还挺精神,要不说咱底子好,穿古装就是帅,哈哈哈。”
说完大步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又停下,前前后后又看了一眼自己,总觉得还缺点儿什么。
“缺什么呢……对了,是趁手的武器!”
眼下要亲自调查,免不了会与人交手,而且古时贼匪也不少,有把武器防身,总是没错的。
于是叶秋心又边溜达边寻摸铁匠铺,这次却不紧不慢的,毕竟先前着装怪异,虽对这街景好奇,但真的无暇顾及。
这次不一样,一来自己穿的这么帅(自认为的),二来那个钱袋还在腰里挂着,底气足啊。
有钱就是自信,这道理在什么时候都合适。
再看叶秋心,嘴里叼个烧饼,背着手走进一个铁匠铺。
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正“叮叮咣咣”的敲打着一块烧的通红的生铁,火星飞溅。
汗水顺着他的肌肉滑下,黝黑古铜的肌肉油光锃亮,青色的血管,随着汉子的用力敲打,时而隐匿,时而凸起,让叶秋心这样一个男人都看呆了。
心想:“这古时打铁的都这么矫健吗,虽比不上健美大赛的壮汉,但那些个都是健身房练出来的,比不了这千锤百炼磨炼出的肌肉,最起码耐力就比不了。”
那汉子抬眼看到叶秋心,停下手里的动作,拾起旁边一块布巾,在脸上抹了一把,问:“需要什么?”
叶秋心想了想,拿起旁边桌上摆着的一把刀,用大拇指摸了一下刀锋,又用手指弹了弹,刀身“嗡嗡”直响。
叶秋心又挥了几下,摇头道:“刀是好刀,就是太普通了点儿。”
“笑话,这儿就是个铁匠铺,阁下怕是走错地方了吧?”
“那我应该去哪?”
“顺着这条街一直走,第二个巷子口,有一个万宝斋,你去那看看。”说完便不再理会,一甩手腕,习惯性的舞着锤子耍了个花,接着“叮叮咣咣”敲打起来。
叶秋心咬了一口烧饼,又扫了一下铺内其他东西,说了声“谢谢”便出了铺子。
不过没有去什么万宝斋,而是又进了旁边一家酱肉铺。
这是准备先吃够了再干活,毕竟尝遍天下美食才是首要任务。
当然,他也没闲着,一边逛,一边将真气灌入双耳,施展“千眼观”,探查消息。
你会奇怪,为什么“千眼观”要将真气集中于双耳?
不知道,书上就这么写的:“欲观万物,必开七窍,先双耳,后口鼻,再为两目,心窍次之。”
明显的名不对本,叶秋心也打算另起名字。
此时,他的耳朵里各种声音混乱繁杂,他一边闲逛,一边还得分心辩音。
将最后一口酱肉咽下之时,一句话引起了他的注意:“……你说医归前辈就是‘鬼医’圣手鬼毒五?”
叶秋心一抹嘴,快步走进旁边的巷子,一步踏出,凌空飞起,寻声而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屋脊后面。
再出现时,眼前居然是“万春堂”。
叶秋心没有直接进去,而是一屁股坐在门口的台阶上,掏出一把瓜子,嗑了起来,没人注意到他耳朵时不时的动一下。
此时那谈话声听的却是真切,一老者道:“……‘医归’……‘鬼医’,这么说前辈一直用的都是假名咯?”
另一人回:“可不是嘛,而且我听说这鬼毒五先前是阴魂宗‘医鬼’堂的堂主,十年前不知为何却被阴魂宗追杀。”
老者惊:“阴魂宗‘医鬼’堂?嘶——就是那个抓活人做实验的‘医鬼’堂?”
闻言,门口的叶秋心也是一怔,这让他想起了日本的“731”部队,显然这“医鬼堂”不是什么好东西,吐了口瓜子皮,接着听。
老者接着道:“平日里我与他打交道,并没发现他是什么恶毒之人呐。”
另一人道:“知人知面不知心,谁知道这老家伙来此处到底为了什么,没准儿前些年城里有人无故失踪就跟他有关系。”
老者道:“我还是不相信他是这样的人。”
叶秋心吐了口瓜子皮,自顾自小声道:“我也不信!”
另一人接着道:“其实我一开始也不信,不过后来听说,这老头……”
正到关键时刻,叶秋心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哎哎哎,到别处嗑去,吐了一地,我们还做不做生意了?”
因为距离太近,震的叶秋心耳鸣不断,边掏耳朵边说:“卧槽!”
他赶紧起身,见是个小二模样的小伙正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却听不到声音。
叶秋心又掏了掏耳朵,拍了拍,抖了抖,皱着眉头道:“你说什么?我听不到。”
那小二见是个聋子,也不废话,一把将叶秋心推到旁边,用手比划着,意思是别再门口吐瓜子皮,要嗑就这这嗑。
叶秋心听不见,确却是看明白了。一脸不好意思的退到旁边,缓了缓,将真气再次灌入双耳,倚着墙角,边嗑瓜子边继续听。
老者道:“哦,真有这事儿?”
另一人道:“千真万确!”
老者道:“那看来这老头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另一人道:“呸,何止不是东西,简直就是个杀人魔头!”
这话听的叶秋心莫名其妙,刚才还不相信,现在竟然骂上了,这人到底说了什么?
刚想再听,突然又传来一阵密集的鼓声,由远及近,叶秋心赶紧散了真气,抬头一看,原来是一匹马朝这边奔来。
一匹火红的胭脂马,马上人艳如桃花。
是个红衣姑娘,面容清秀,一身武服透着精干。
快到万春堂时,那姑娘勒住缰绳,翻身下马,毫不拖泥带水,动作一气呵成。
将缰绳递到迎出来的小二手里,脚步没停问道:“胡掌柜在吗?”
小二回道:“在会客厅。”
姑娘两眼微红,像是哭过,听小二这么说不禁眉头一皱,问道:“有客人?”说着脚下步子放慢几分。
小二道:“是,不过掌柜的交代了,顾小姐来了可以直接进去。”
闻言,这位顾姑娘直接奔会客厅而去,边走边喊:“胡掌柜,胡大夫,快去救救我爹吧!”
门外的叶秋心已经看呆了,嘴里喃喃道:“真像,实在太像了!”
刚栓好马的小二回来路过他身边,凑到他跟前,顺手捏了一把瓜子,往嘴里一丢,顺着叶秋心看的方向看去,问道:“像什么?”
叶秋心顺口回答:“像我女朋友。”
那小二吐掉瓜子皮,不知所以的问道:“‘女朋友’是何物?比瓜子好吃吗?”
叶秋心这才回过神来,看了一眼小二,一把夺回瓜子儿,嗔道:“要吃自己买去。”
小二一愣,吐了一口瓜子皮道:“小气!”然后悻悻的返回店里。
叶秋心装起瓜子儿,掸了掸衣服,也要进店,却见一个老头从会客厅出来,身后跟着方才那姑娘。
许是着急了,这姑娘正拽着老头的胳膊:“胡大夫,胡神医,求您救救我爹吧。”
胡大夫甩开姑娘叹口气:“唉,令尊病入膏肓,老夫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姑娘眼泪都下来了:“前天您不是还说我爹的病还能治吗?”
胡大夫无奈道:“前天,前天医归前辈还在,这病或许他有法子。”
姑娘眼睛一亮:“医归前辈?湖心岛那个?那我这就去请。”
“对,就是他,可是,可是……”胡掌柜刚听了关于医归前辈的事情真相,一时间语塞,不知如何开口。
叶秋心一步上前道:“医归前辈外出云游行医,昨日刚走。”
刚说完,几人齐刷刷的看向他,那姑娘听了,也是呆了一会儿,然后一把抓住叶秋心哭道:“你骗人!”
这救父最后的希望,昨日刚走,能不伤心嘛。
胡掌柜紧走两步,问道:“阁下是?”
叶秋心一边安抚顾姑娘,一边回道:“在下叶秋心,是,是医归前辈的徒弟。”
胡大夫狐疑道:“什么时候的徒弟,我怎么没听他说过?”
叶秋心眼珠子滴溜一转,道:“哦,是这样的,本人也略通医术,曾有幸被他老人家点拨过,所以明面上以师徒相称,背地里实为忘年好友。”
胡大夫一脸不信,思索一番,猛然瞪眼盯着他道:“就是你治好李将军的病?!”
叶秋心一愣,心想:“什么李将军,呃……那个胖子?原来是个将军?”
随即心下了然,笑道:“没错,就是我。”
话音刚落,就被旁边那姑娘一把拽到马上,呼喊都没来的得急,在众人诧异的眼神中离开。
胡大夫揉了揉刚才顾姑娘抓的胳膊,暗道:“此女子看着柔弱,竟也有一把子力气。”
此时,又从会客厅走出一个少年,一身锦衣华服,与这医药店极其不相称。
不知是哪个大户人家的纨绔子弟,也不知到这小小的万春堂作甚?
此时马上的叶秋心还没反应过来,却也无心盘算。
因为身后正被两坨什么东西顶着,颠簸之中竟让他身体某个地方有了反应,再加上姑娘身上散发着阵阵香气,刺激的叶秋心体内荷尔蒙加速分泌。
“姑娘如此美貌,却力大如牛,真是稀奇。”
“……”
“不知姑娘芳龄,是否婚嫁?”
“……”
“姑娘怎么不说话?”说着转头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姑娘的双眸。
一双剪水双瞳此时却泪流满面,看了一眼叶秋心,又把目光移到前方看路,顿了顿才淡淡的说:“你若救了我爹,我便以身相许。”
也不知她这话对多少人说过,竟说的如此顺畅。
叶秋心听了,马上心花怒放,但转而又沉默不语,他知道如果不是被逼无奈,一个姑娘怎会许下如此诺言。
姑娘如此美貌,任谁听了都会动心,但叶秋心不一样,他虽然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但也不想乘人之危,穿越前的那种无助他可是深有体会,那时没人能助自己,所以才产生了轻生的念头,他自认为不是什么好人,但也不是个坏人。
尤其对待爱情,如果没有感情基础就在一起,那就是强迫,是霸占,他可不想让神圣的爱情变成一桩交易。
虽然穿越前他的爱情最后沦为交易,但穿越后他不希望这样。
越是被爱情伤了的人,就越想保留爱情的纯洁。
叶秋心嘴角微微上扬,淡淡的道:“先救了你爹再说。”
很快两人骑马来到一座大门前,红漆大门上,两排金色门钉如碗大,门口高悬一块门匾,匾上黑色四个大字:“秋山镖局”,挥洒霸气,自成一派。
大门两边门柱上挂着一副木联。
上联:“千里云霞走江湖”
下联:“万数镖局只秋山”
叶秋心看了顺口一说:“哟呵,口气不小。”
顾姑娘听了也不在意,将马栓好,急匆匆的将他带了进去。
门口两个守卫见了,也没任何反应,显然是认识,但不熟。
进门没去大堂,而是右转直接去了偏院,只是路上能听到旁边高墙大院里阵阵练武之声。
叶秋心这才明白,原来姑娘并不是大户人家,看样子应该是镖局里的什么下人。
心里暗道:“我说么,那胡掌柜万般推脱,原来是捞不着油水。”
也不知是姑娘看出他心里所想,还是谁来了都会解释,边走边说:“实话说,我没钱给你。”
叶秋心却不以为然,摆摆手笑道:“我也不是为了钱。”
姑娘不再说话,看来是认为叶秋心算是应了她许下的诺言,准备娶她,想到这不禁有些伤感,多多少少不再正眼瞧他了。
两人很快便来到一个小院,不算大,也偏了些,但独门独户,这让叶秋心不禁疑惑。
她到底跟这镖局有什么关系,难不成还是个小镖头?
进门之后就见一个干瘦老人躺在床上,双目紧闭,一动不动,喉结时不时滑动两下,证明这人还有生机。
“老丈人,呃不,你爹这是……”
叶秋心看了一眼便觉不对,这老头浑身上下出了喉结以外,其他部位一动不动,显然已经不太行了。
这是“望”,正如医归老头说的,他这功夫不行,还得练,所以瞧不出个所以然来。
顾姑娘被他这么问,却是热泪两行,掩面哭了起来,抽泣几下,道:
“家父本是这秋山镖局的教头,本来只负责调教新人武艺,但去年硬被安排走了一趟镖,回来后就卧床不起,找了很多大夫,用过很多法子也治不好,先前只是不能动弹,能吃能聊,但今天一早就成这样了。”说完又哭了起来。
叶秋心听了,赶忙给老头诊脉。
脉相虽弱,还算有力,节奏悄悄慢了些,但也有规律。
叶秋心眉头紧锁:“不应该啊,按这脉相,老头却是应该能吃能聊才对,此时怎么会只有一丝气息尚存,宛如死人一般?”
转头接着问道:“老爷子最近有没有接触过什么不常见的东西,食物酒水什么的?”
“这……好像没有,一日三餐全是老爷差厨房特别准备的,给我爹补身子的,基本都是寻常所见的蔬菜,我也吃了。”
“蔬菜?没给吃肉食吗?”
“刚开始给吃过,但一吃进去就吐了,所以后来也就没准备荤菜。”
叶秋心微微点头道:“这样啊……”说着扒开老头的眼皮瞧了瞧,这不瞧不要紧,一瞧着实吓一跳。
老头两只眼睛哪还有眼黑眼白,全是红色,是那种透着诡异的猩红。
吓得两人连忙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