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企业就是这样,有些业务,有些产业就是搞不定。
俞亮是有经验的,当年万科搞了那么多东西,最后只能专注做地产,因为别的业务都搞砸了。
这不是谁想搞好,投入资本就一定能搞好的。
徐腾将六份报告都看完,花了半个小时,然后喝一杯茶,看了看俞亮,问对方,“你就打算这么一直坐着?”
“不是,董事长,您得给我一个明确的指示啊,dcs和光电监控都是烂摊子,三安光电是我们绝对控股,可那边根本不受管控啊,我们自己的led团队依旧一团乱。华腾地产的情况,陆芳芳那边也不受我的管控,我要财务报告,她让我和您要。”俞亮是真的尿崩,想想万科的岁月,再对比目前的窘迫,真心怀念啊。
“陆芳芳的事,我会跟她打招呼,你不急。”徐腾想了想,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华腾地产、dcs、光电监控和led四个产业,从今天起,你全权负责。看谁不顺眼,就让他滚,看谁顺眼,就挖过来。我对你绝对信任。”
“董事长,您直说了吧,您是彻底没招了吧?”俞亮不相信徐腾对他绝对信任,这是彻底甩锅,成了,徐腾举荐他做华银系的联席创始人,输了,他滚蛋。
“没时间,没精力,没脾气。”徐腾说的稍微好听点,被骗的有点惨,现在还没想清楚怎么办呢!
“那行,我就当您是真的绝对信任我,我先去一趟浙省,重新招几位负责人和技术专家过来,这摊子烂的,我都没忍。”俞亮的意思很简单,这烂摊子都是罗红岩搞砸的,和他没关系,他是负责收拾残局的。
“行,你去吧,相信我,我是真的绝对信任你。”徐腾很诚恳的撒谎,但也不否认,这些都是罗红岩这位近亲重臣搞出来的烂摊子。
徐腾到现在都没想明白,合利时那帮高管为什么要坑他,他这么善良诚信,对方于心何忍啊?
王昌利是半年前离去的,其他人则是一个接着一个的走……显然从接触谈判收购时,对方这个团队就计划好了,最近这段时间,徐腾在加州忙着组建svb硅银公司时,才知道对方在天津组建了一家叫天津新利集控的新公司。
据说,他们和大唐电力的关系很不错,毕竟原先都是一个系统单位。
据说,他们在中核、电网、铁路系统的关系也很稳固,都是朋友嘛。
徐腾其实给对方发过短信,询问原因,毕竟华腾集团对合利时的团队还是很倚重的,如果是价钱、股份、合作理念上的问题,那都可以谈。
王昌利没回复,估计是直接删掉了。
徐腾只能自己猜原因,唯一的答案——这是一个靠关系吃饭的高科技行业,有技术、有关系就有一切,对方90年代创业时,用了电子六部研究所的资产和招牌,股权结构太复杂,索性卖给华腾,套现再来一次创业。
反正他们有技术,有关系。
知识分子耍流氓,真是无敌。
浙大海纳一团糟,上海新华侧重基础研究,技术和产品线还不齐备,在产业内的影响力和人脉尚浅,也被挖走了几名高管。
合利时团队的再这么一撤,基本砸烂了华腾集团的系统集成产业的全部计划。
徐腾很难得的亲自起身,送俞亮离开办公室,回头将门关上,一个人在办公室里站着,看着连绵成片的竹林,看着玻璃墙外的江州西城区紫龙山的景色,心中无语。
他只是静静的站着发呆,思绪空无。
没想法。
三安光电的并购很顺利,35亿的高价,以及许诺的壳资源拿下51的绝对控股权,但是,这家企业仍处于三安集团的控制中,董事会7个席位,四个是三安集团的林氏父子和两位老臣。
林家同意并购的条件很简单,董事长和副董事长必须是林氏父子。
徐腾当时还在美国,因为罗红岩在这个领域一直没有做出成绩,想通过这一次的并购解决过去两年的欠账,他只能同意。
没办法。
徐腾并不觉得他亲自负责这些工作,结果就会比现在更好,罗红岩在新能源领域的工作表现还是不错的,但实际上有很多事情都是徐腾和华银系直接插手的结果。
徐腾能说什么呢?
他以前没得选,只能重用这位大叔,比如led业务的推进,他去年就几次找罗红岩谈话,似乎一直没有太好的效果。
如果罗红岩不是江泰系的旧臣,世交长辈,忠心耿耿,任劳任怨,说实话,徐腾可能早就换人了。
这件事,徐腾和蒋宁远私下谈过,很可惜,华银系内部也没有别的适合人选,只有更不懂行的那几位长辈。
徐腾现在没有别的招法了,就是逼俞亮去收拾烂摊子,如果俞亮也不行,两年后,他恐怕只能联手华银系做一些证券投资,捞一票算了。
这也正常,做企业都是这样子,不是你抢占先机投入资本就一定能成功,投资十个产业,有四五个能孵化成功,这就算是很不错了。
关键因素还是人啊。
负责人可以不懂行,但要有识人之才,要能招贤纳士,留住精英,事无巨细,规划周密,每一件大步骤都要确保有备选方案。
罗红岩的学历很高,计算机系的江工大副教授出身,做了这么多年的生意,还是缺点什么东西。事情顺的时候,他没问题,事情一旦进展不顺,后面就越来越乱,然后就可能偷偷放弃了。
至于俞亮,徐腾感觉这人其实也有点优柔寡断,但大致还好,还要慢慢观察几年再说。
至少有一点让徐腾稍微放心,俞亮全权接手的第一件事就是先找人,先想办法招揽一批既能指挥的动,也能干事的业内精英。
因为事实已经证明,罗红岩原先通过各种渠道招揽的那批人根本不行。
俞亮已经来不及观察到底是哪些人有问题,时间来不及了,俞亮的对策十之是保留技术人员,其余都先换到不重要的岗位上,换一批人试试。
这其实也是徐腾的意思,徐腾说的很清楚,看谁不顺眼,立即让对方滚,别尸位素餐。
将俞亮送出门,徐腾就站在办公室里冷静的思考问题,他在找自己的问题。
这一次,徐腾终于意识到他的管理哲学有问题,他允许下属犯错,只要从中汲取教训即可,事实是,有时候,这种错误带来的损失还挺大。
过去在天天公司时,一个错误可能是几万块,现在,一个错误可能是十几亿鸡飞蛋打,甚至更多。
陈健和梅嘉莉就没有这种问题,前者是一贯唯结果论,不行就滚,后者的风格是亲历亲为,每一个投资都要由自己负责,不容许任何猜错,还不认输。
光是一个金沙江中游一库八级的项目,梅嘉莉折腾了多长时间多少精力,屡劝无用。
徐腾一声叹息,在他这间空中竹海的办公室里坐下,喝一杯龙井菊花,清肝凉心,静静的看着窗外景色,真心希望罗红岩能够汲取教训。
难。
罗红岩的问题就像这位大叔的婚姻一样,太习惯妥协,太容易放弃,在能忍受的范围选择容忍,无法容忍就选择放弃。
这位大叔不应该叫罗红岩,应该叫罗棉花,或者叫罗瞎子,否则也不至于被合利时的王昌利那群人蒙骗成那样,居然隐忍不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要不是韩黛发现了问题,徐腾迄今都不知道王昌利在天津搞了一家新利公司。
真以为华腾好欺负呢?
徐腾思量良久,一直到落日时分,他才拿出手机,用电子笔手写输入,给老蒋发短信,“浙大海纳的那位褚教授,我们现在还能捞出来吗,捞出来之后,还能用吗?”
蒋宁远这段时间都在首都开会,讨论曹妃甸的规划,包括曹妃甸和天津海滨新区的协调发展问题,天天有会,都是很重要的部门会议,甚至是多部门的高级别会议。
“上面的领导批复是一定要追查到底,但这是针对浙大,我们想想办法,大致能将褚教授保出来。不过,最好不要用他,他这个领域,稍微弄点技术隐患就能出大事,人心隔肚皮啊,罗红岩都能报喜不报忧,坑的你两眼铁青,何况这位被你整成这个惨样的专家?”蒋宁远估计是笑出声,徐腾当初以为王昌利可堪一用,发狠将褚教授弄进局子,结果没想到被王昌利耍了。
蒋宁远闭着眼睛都知道徐腾急了,病急乱投医了。
“不急,我和孙友羡聊过,虽然是老专家,没有海外留学的背景,不洋气,这些年不是很受重用,年纪也大了,毕竟还是国家自动化研究中心的正主任,我们请他过来吧。”
蒋宁远出了一个正儿八经没问题的招,又补充一句,“褚教授那个水平的专家,国内还是有几位的,他能出成绩,这是国家的形势和在科研领域的投入造就的,别人只是缺这个机会罢了。其实很多事情就是这样,越有名的越容易出成绩罢了。道德有问题,再有才华也不能重用,你现在不是经营一家天天公司,很多责任,你是担不起的。我们宁可高薪去海外挖人,去日本德国挖人,也不要冒这种风险,特别是在这种行业。”
“行,您说了算。”徐腾虽然不太喜欢听老蒋说教,可谁让对方是蒋老魔呢,老蒋小徐,这几年里一直是好搭档。
“王昌利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蒋宁远多问一句。
“按合同办事,去天津中级法院起诉。”徐腾已经计划的差不多了,几天前就让虞素云找到了合适的律师所,准备告对方一个三年五载,拖死对手。
“什么时候?”蒋宁远对这件事倒是有些特殊的兴趣。
“等他们和大唐的这一笔合同做完,我们已经买了合利时的技术产品和那些专利,他们依旧用了这些技术设计,换个名称继续卖给大唐电力。”徐腾是准备连续性的起诉,先在天津起诉不正当竞争,违法当初的聘用合约,再在江州起诉对方违反技术合约。
“有时候,事情不要做的这么绝,他们那个团队据说还是不错的,除了王昌利,其他人尽量劝归,手持大棒,温和说话。”
蒋宁远自然有他的道理,“他们在这个行业混的不错,朋友很多,这个国家不是治的,商界更是讲人情的,你前面弄了褚建那批人,现在又弄王昌利,很多人都会觉得你太霸道,你还要和这些人做生意。退一万步说,咱们要教训王昌利,办法很多。”
“好吧。”徐腾撇了撇嘴,老蒋说的有道理,他也只能听着,忍下这口恶气。
“对了,陈健这段时间怎么一直和东电集团的苏董事长在一起,我甚至听到一些不太好的传言,这是不是你的主意?”老蒋眼睛一抬就知道,徐腾将陈健派到首都,积极和电力系统拉关系。
“怎么可能是我的主意?再说了,他又不是小孩子,我相信陈健不会走邪路歪路,你听到的那些都是谣言,不值得相信的流言,根本不可能。”徐腾坚定不移的相信陈健,他是真相信,因为陈健的私生活一直很检点,除非这混蛋缺母爱。
草!
徐腾被自己的一个推想吓尿崩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