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公此话何其可笑，你我一丘之貉，只是所选道路不同而已。”程璜嗤笑一声，“我等中官终究是天子奴仆，纵然有再大权势，也有赖于天子而存在。汝却妄想强压天子，操控大权，那不是取死之道么？”</p>
“如今说这些已无意义，是我小觑天子了。不过我只是早走一步而已，汝会跟来的，用不了多久。”王甫笃定道。</p>
“这几日，甫一直不能确定是谁指使小黄门毒杀了宋氏，现在见到汝，我终于确定了。”</p>
“噢？是谁？”程璜瞳孔微缩。</p>
“你我心照不宣。”王甫接着道，“只是我有一点想不明白，汝哪来的把握能接替我上位？难道靠阳球？”</p>
“我听不懂汝在说些什么？”</p>
“汝听不听得懂无所谓，我想明日里，汝那女婿应该能听得懂吧。”</p>
“看来王公是惧怕酷刑，欲求速死啊。”</p>
“我如今一败涂地，又有何好怕的。我相信，汝此刻心中的恐惧比我更多，汝敢将我留待明日吗？”</p>
两人言语间各藏机锋，一个求速死，一个怕暴露，最终默契地达成了一致。</p>
程璜走到王甫背后，伸出胳膊，圈住王甫的脖子。</p>
“其实，皇后也并非我所杀，皇后是自杀的，我只是应皇后所请提供些许便利而已。</p>
时至如今，我也懊悔不已，当初想岔了，欲借此事害汝一把，却不知最后会不会落到我自己头上，真是弄巧成拙，害人害己啊！”</p>
“唉！”</p>
程璜叹息一声，手臂渐渐用力，紧紧地勒住王甫的脖子……</p>
良久之后，直到王甫的脑袋耷拉下来，程璜才松开手臂。</p>
程璜喘着粗气，走回到王甫身前，看了王甫一眼，然后转身向刑房外走去。</p>
出了雒阳狱，程璜一步不停，径直去了阳球家中。</p>
“方正，我方才去了雒阳狱，见了王甫。本来想要再套些话出来，可惜王甫不识好歹，一直谩骂不止，我一气之下动了手，却不慎失手杀死了他。”</p>
程璜一见到阳球，就主动交代自己杀了王甫之事。</p>
“什么？”阳球大惊，“王甫就这么死了，我如何向陛下交待？”</p>
“有何不好交待？汝随便找个理由，比如王甫自杀、或受刑不过而死。”</p>
程璜不以为然道，“陛下其实根本不会在意王甫死活，既然将之交于汝全权处理，即是不想要王甫活命。如今汝只要整理好王甫罪状，提交给陛下，做个合理交待即可。”</p>
阳球想了想，也只能如此。</p>
这时程璜又问：“狱中其余人等，方正可有打算？”</p>
“先审讯再看。”阳球敷衍道。</p>
程璜没多说什么，相互间又扯了几句闲话之后，程璜很快告辞离开。</p>
阳球却坐在那里，久久沉思不语，任由小妾程氏按摩着他的颈项。</p>
第二日，阳球早早去了雒阳狱，直奔刑房。</p>
见王甫果然已经死了。</p>
阳球召来昨晚值守的两个徒兵，指着王甫尸体喝道：“尔等如何交代？”</p>
两个兵丁傻眼了，他们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能跪下求饶。</p>
“昨日吾走后，有谁进来过？”阳球喝问道。</p>
那两人反应过来，连忙抢答。</p>
“中常侍程公来过。”</p>
“程公持有校尉手令，我等不敢拒绝。”</p>
阳球疑惑道：“有我手令？怎样的手令？”</p>
“一张帛书，上面盖有校尉印章。”一人答道，另一个连连点头认同。</p>
“尔等如何认得是我印章？”阳球追问。</p>
“我等进司隶校尉府，第一件事就是记牢校尉印章。我等虽不识字，印章却不敢弄错。”兵丁解释道。</p>
阳球点头，他知道这规矩，为的就是防止有人假冒司隶校尉军令，调动徒兵。</p>
他的眼睛闪了闪，将此事记在心中，然后对两位兵丁道：</p>
“无论如何，在汝二人值守期间，出现犯人死亡之事，即是尔等责任。幸好王甫本有死罪，不然汝二人难逃一死。如今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吾必须处罚尔等，以儆效尤。”</p>
“谢校尉大人不杀之恩。”两人连忙拜谢。</p>
“来人啊！”阳球呼道，“此二人玩忽职守，各杖责三十。”</p>
又令道：“将王甫尸体悬于夏城门之外，旁边书写‘贼臣王甫’四个大字以示众。”</p>
很快有人去办了。</p>
阳球又令人将狱中的中常侍淳于登、袁赦、夏恽三人，还有几个级别较高的小黄门全都带到刑房中来。</p>
那些人进来时，正看到狱卒拖着王甫尸体出去，他们个个吓得浑身颤抖，甚至有两个便溺失禁。</p>
连王甫都死在狱中，他们怎能不怕。</p>
阳球也不在意散发在空气中的异味，狞笑道：</p>
“罪人王甫招供不及时，受刑不过，被弄死了。</p>
尔等可要把握好机会，若不想招供，也最好能在刑具之下挺久一点，免得死得太快，败我兴致。”</p>
这几人本是无胆之辈，听到阳球此言，哪里还扛得住，当即抢着求饶，说一定配合招供。</p>
阳球笑了，不过却并没有轻易放过，而是令道：“先给他们各来一套大刑尝尝鲜，免得心存侥幸，企图蒙混过关。嗯，先不要伤了手。”</p>
狱卒们领命，将几人各自拖去用刑。</p>
一时间，刑房内，噼里啪啦的刑罚声，稀里哗啦的惨嚎声，构成了一曲别样的交响乐。</p>
只有阳球静静地站在刑房中央，好整以暇地欣赏着这个特别的场面。</p>
一轮刑罚完毕，几人又被拖回到阳球面前。</p>
阳球也不理他们的哀嚎，缓缓道：</p>
“现在，到了尔等表现的时刻。</p>
听好了，我要尔等将所知道的关于宦党的一切有罪之事写出来，不论是招供尔等自己，还是举报他人，多多益善。</p>
记住，不可胡编乱造，也不可隐瞒敷衍。</p>
到时若发现有谁耍诈，我保证让其求生不得求死不能。</p>
还有，招供最少的那个，我会赏他吃全套大餐，很爽很爽的那种。”</p>
阳球说完，那几人连哀嚎都不敢了，只连连保证一定配合。</p>
阳球给每个人配两个狱卒，一是监视，二是帮忙准备竹简，供他们书写供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