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槐村的正午燥热异常,高悬的烈阳无情地炙烤着这古朴而又毫不起眼的小村庄。
可就算是在这如此炎热的天气下,村中的人们却丝毫没有被影响,脸上皆是洋溢着宁静与祥和。
老人们坐在树荫下、阴凉处给一脸憧憬的孩童们描述着外面世界的精彩与凶险;青壮年们在自家院中顶着烈阳,赤裸着上身,展露出健壮的身躯,一遍遍地演练生平所学,只为哪天强敌来犯能够保卫村庄;妇女们则一边缝补衣物、做着家务,一边满脸笑意地看着自己的丈夫与孩子,仿佛此刻最为幸福。
但很快的,这片宁静便被村口的一阵骚动打破。
“灾星又来了,大家快躲起来啊!”有人惊慌地喊出声。
“什么?又是那个灾星?怎么还没走啊,大龙,二龙快回家,孩子他爹,还杵着干什么呢,老命不要了?”一个大嗓门妇女尖喊出声,近半个村庄都能听到。
“唉,老刘头,咱们也快走吧,你也知道,上回老梁走得慢,离那灾星稍近了些,第二天腿就摔瘸了,现在还没好呐……嗯?人呢?”一位老人话还没说完,满脸诧异地东张西望,发现刚才还需要他搀扶,连路都走不顺的老刘头忽然间就消失在视野内了!
慌乱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村庄就彻底地安静了下来,各家各户纷纷关紧大门,仿佛在躲避什么即将到来的劫难。
然而,在村庄的道路上,某灾星此时正左手撑着一把纸伞,右手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棒,神色略显无奈地边走边望。
其实秦漾长得并不像灾星,十五六岁的身形还有些瘦削,身高一米七出头,一身普通的黑色着装,一头清爽碎散的黑色短发,并不是特别出众的面旁上带着一丝秀气,若说让人印象最深刻的也只有那一双幽黑深邃的黑眸,仿佛看上一眼就会被其吸引住。
“小存,我们慢慢走,累了的话就要和哥哥说啊。”秦漾看着那站在纸伞下拉着他衣角且有些气喘的少女,担心地开口。
少女叫做秦小存,十三四岁尚未长成的身体娇小玲珑,身高刚刚触及秦漾的肩膀,干净简朴的白裙覆过膝盖,三千青丝不被任何束缚的垂及细腰,裸露而出的肌肤如羊脂凝玉般白皙,在这滚滚烈阳下更显得亮眼,唯一不足的是原本精致好看的脸颊被一种病态的苍白遮盖,显得有些萎靡不振,少女一双浅绿色的清眸怯生生地看着四周,不由得给人一种心生怜爱的感觉。
秦小存细喘着气,抬头对着秦漾摇了摇头,嘴唇微动。
“还不累呢,头上都是汗,哥哥带你休息一下吧。”秦漾眸中充满着关心。
他很清楚,她的身体经不起折腾,自打她跟着自己开始就一直在生病,没有享受过哪怕一天的健康。
秦小存再度摇了摇头,眸光坚定,嘴唇再动。
“我知道你想帮哥哥,可……好吧,哥哥也不啰嗦了,等我们把药材和米都买够之后就回去。这也是最后一次了,禁运就快结束了,一切都会变好的,我们也再也不用给他们添麻烦了,你也不会再生病了,呵呵。”秦漾对着自家妹妹宠溺地笑了笑,声音却显然有些激动。
他实在没办法不激动,毕竟被厄运折磨了将近十二年,要知道,这十二年来他简直霉神附体,各种厄运接连而至,有的足以致残,有的甚至致命,一直过着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灾祸降临的生活,任谁都无法忍受,也得亏他能坚持到现在。
要说这样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他的厄运还会传递给每一个靠近他身边的人!
他亲身体验过,离他越近的人,厄运就会越严重,若是在他身边待过稍长时间,这个人不是第二天突患绝症一命呜呼,就是不久后被各种不知名的物体砸中,渣都不剩……
当然,能有如此细致的观察还是得益于那些穷凶极恶的人。
秦漾至今记忆犹新,在他为活命而拼尽全力的第一年间,就曾经遇到一伙百人山贼,花了近一天的时间烧杀抢掠,屠了好几个村庄,当时数百米外的秦漾都能听到村民们的绝望与无助的哀嚎,秦漾无法说出当时的感受……难言的复杂。
最后他也做出了他的选择,他趁着夜色,偷偷潜入被山贼们侵占的最后一个村庄……混在如小山一般的尸体堆中,浑身浴血的他,内心却异常平静,他承认,听着一整晚山贼们撕心裂肺的哀嚎,那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庆幸他能身怀厄运……
秦漾还发现,修为越高的人,死得也越惨。
他曾在山野中被一个随意一拳轰碎一块巨石且长得凶神恶煞的大胡子抓住,要将他活烤了吃,当他被带到大胡子的住处并且看到里面都是人型骨头和残肢断体的时候,他顿时心急如焚,可还没等他想出逃脱的方法,那吃人魔不一会儿便浑身溢血,爆体而亡了,那模样……甚是凄惨!
秦小存扯了扯他的衣服,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回来,接着对他重重点了点头,轻轻一笑,表达着喜悦之情。
头顶上的炎阳无情地灼伤着万物,纸伞下的两人却内心愉悦,充满着对未来的希冀,秦漾一边走着一边不时低头观察秦小存的情况,而每当看过去时却都能与一双晶莹灵动的浅绿色眼眸对上,这时候他心中便会温暖万分,满是感动的同时却又心疼不已。
秦小存发不出声音,也听不到声音,只能通过自己教给她的唇语与人交流。
秦漾不禁唏嘘,他们两个都是被这个大陆遗弃的人。
而他,却是被遗弃了两次。
秦漾原不属于这片大陆,而是一位蔚蓝色星球的华国公民。可就算是生长在那样一个爱好和平的国度,他还是没能摆脱处于社会最底层所遭受到的漠视与白眼。
他是被一个赌徒带大的,他将赌徒当做亲人,但那赌徒并不这么认为,他从懂事起就没有童年,为赌徒洗衣做饭,做尽脏活累活,还要挨打受骂,结果换来的却是在他十五岁那年意外得知到第二次要被人贩卖掉的命运……
当天夜里秦漾就逃离了他所在的城市,逃得没有丝毫犹豫,毫不拖泥带水,因为他秦漾已经不亏欠他什么了。
而从小就懂事的他很快就能够自力更生。
他为人跑过腿,也被人指着鼻子痛骂,他当街卖过艺,也习惯了那些如看猴儿一般的嘲弄的眼神,他曾在乌黑冰冷的街头醉心于美梦,也曾在污秽遍布的桥底将馒头啃的津津有味。
终于,他在二十四岁那年成功开了一家小饭馆,可还没来得及庆贺,就眼前一黑,猝死了过去……
秦漾是在一个头痛的夜晚中再次醒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