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时间:2014-02-03 春风拂过瑶人寂静的营寨,银色的月光铺洒下来,好似在天地间铺上了一层薄薄的霜雪。然而,这一层并不存在的霜雪,却似是将这初春时节天地间的一切全部冻结,也让这夜,变得无比冷清。这寂静的夜里,只有夜枭的偶尔引动喉咙,唱着犹似冤魂哭泣一般的哀歌,除此之外,整座营寨都再没有其他的声音传出来…… 就在这诡异的静谧的笼罩之下,帐篷里的莫降和罗九龙师徒二人,却做着同一件事——发呆。 罗九龙发呆,是因为他正在用心领悟师父的教导,用心揣度“三十六计”的运用方式,因为太过用心,所以罗九龙完全沉浸哎自己的世界里,完全陷入沉思之中——他长相本就老实,加之此刻心有所思,是故看起来便是一副呆蠢模样…… 而莫降之所以目光呆滞、神情萎靡——只是因为一个原因:他太饿了。 按理来说,前几日罗九龙刚刚背回来几袋粮食,若将那几袋稻米平均分下来,莫降他们师徒二人,也不至于饿到今日——可是,自从那几袋稻米被那劳什子“圣巫”拿走之后,莫降就再没见过稻米的影子。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粮食被“圣巫”扣下了,莫降也曾找过山一公,可他得到的,却是这样一个答复: “相较于填饱自己的肚子,圣巫更关心的是,用于祭祀光明之神的祭品是否准备妥当——加之此时食物紧缺,补给难寻,所以只好将这些粮食暂时留下,以备不时之需。” 听到这个答复的莫降当场便提出:“长老,您不会真信了他的话吧?” “即便老朽不相信,又能如何呢?”山一公无奈的叹道:“老朽虽然是瑶寨的长老不假,但长老所负责的,只是瑶寨生活的日常琐事,只有圣女和圣巫,才有和光明神交流的资格,所以说,如果这些食物已经被确定当做祭品的话,那么老朽是无权干涉这几袋稻米该如何使用的;再者说,将食物省下来,留作祭祀光明之神的祭品,并不是圣巫一人的决定,而是全体族人的共识,只有你我二人不同意这样做,又有什么用?” 莫降知道,山一公所言非虚,因为就在他赶过来找山一公的路上看到的一切,完全印证了山一公的说法: ——其实,很多人也像莫降师徒一样,吃光了粮食,饿着肚子,但是,和莫降师徒处理问题的方式所不同的是,这些人没有抱怨,也没有找长老理论,那个代替圣巫传话的年轻人只不过在他们耳边说了几句话,他们的表情就释然了,再也看不到对饥饿的恐惧,再也看不到对未来的焦虑,他们神态安详的席地而坐,慢慢的闭上双眼,一脸的平静祥和,那神情仿佛在证明着,他们的灵魂,此时此刻沐浴在温暖的圣光之中,这一时的饥饿,只不过是信奉光明之神的道路上必经的坎坷和磨练,根本算不得什么…… 随着那个代替圣巫传令的人在队伍中不断游走,席地坐下的瑶人也是越来越多,甚至,就连金芽儿也带着淡淡的微笑坐下了;而当罗九龙看到金芽儿坐下之后,他也就坐下了——不过,他坐下的最主要原因,并非是要悟道,只是因为他也饿了,要站着想明白莫降近几日讲给他的知识,实在是太难…… 眼前那一幕,顿时便让莫降有似曾相识之感——当初那些光明教徒在新会的营帐间来回游走,利用蛊惑之术制造营啸的一幕,和这里发生的一切是多么的相像?其中区别,只不过是将游走的光明教徒换成了圣巫的狗腿子;把被蛊惑的人变成了饥饿瑶人;把营啸变成了静坐…… 于是,深知此事非同小可的莫降,就找到了山一公——然而他却不曾想过,自己竟然从这个睿智的老人口中得到了“又能如何”这样稀里糊涂的答复,而且,更让莫降诧异的是,就在他的注视之下,山一公也慢慢的盘腿坐下,进入了沉思的状态——只是,他的神情,却不似其他人那般安详,尤其是那双紧锁的眉头…… 至此,整座瑶人营寨,彻底的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走动,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数百尊“雕像”一动不动的坐在原地,任凭劲风吹动他们的衣袂,任凭黄沙打在他们的脸上,任凭天空中的乌鸦盘旋个不停——他们,都不曾动过…… 虽然山一公对莫降说过,“有人要将他的族人,充作祭祀光明神的人祭。”但莫降却不曾想过,对方会用一种如此残忍而且直接的方式:他们竟然要将这些人活活饿死……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莫降皱着眉头思考着,“如果非要搞什么‘活人祭祀’的话,他们完全可以在自己的瑶寨中完成祭祀的所有程序,大可不必走这么远的路……那么,为什么要费如此的周章,为什么非在这里上演这样残忍的一幕呢?” 莫降想了很久,还是想不明白其中的缘由,最终,他决定去找一个人——圣巫。 也许,在这个从未露面的关键人物身上,莫降能找到他要的线索。 然而,当莫降来到圣巫的帐篷,绕过坐在帐篷门口早已入定的那个代替圣巫传话之人,迈步走进帐篷之时,他才发现,这件事情的诡异之处,远不止自己相像的那般简单。 首先,营帐内是空的,非但没有人,就连一件物品都没有——当初,莫降可是亲眼看着,那几袋粮食被送进这个营帐之内的,然而今日再来,却是连一粒米都没看到。 其次,这营帐扎得极为马虎,四处漏风,摇摇晃晃——全然不似是给“圣巫”那般重要的人物准备的,可是,如果说这间营帐不是圣巫的营帐,那么,那个代替圣巫传话的家伙,为什么会在帐外入定? 最后,是莫降从营帐角落找到的半张书信,将褶皱的信纸展开,依稀可以辨认出下面的句子: “光明教廷之计,难瞒天选之子……” “再用一计,将其困住,使其不得分身……” “……石人之事,至关重要,不容破坏……” “以人血……祭石人,则大乾……受诅……国祚,必断……” 因为只是一张残片,所以上面的语句断断续续,完全连不起来,然而,莫降却读的津津有味——他完全陷入了沉思之中…… 便在此时,营帐外面,飘来了两个人对话的声音——即便莫降对声音十分敏感,但他却完全听不出那两人的身份,或许,那是他从没见过的两个人。 “那彭和尚的计划,实在是太过低劣了,就凭他的计划,也想抓到天选之子?”一个略微尖利一些的声音说。 另一个低沉一些的声音立刻道:“非也,我却认为,那彭和尚的连环计很是高明,若非掌握关键线索,很难猜透——否则的话,这计策也不会让天选之子强忍着‘雀占鸠巢’的耻辱,放低身段跟彭和尚纠缠。” “这不是说明,那个天选之子也是个笨蛋么?直接把彭和尚宰了,不就好了么?即便他的计划再高明,又有什么用?” “非也!”那低沉的声音又道:“天选之子之所以要和彭和尚纠缠,并非是杀不掉他,只是因为天选之子想借这个光明教廷七大长老全部出动、教中精英云集与此的机会,给光明教廷致命的一击——他忍耐这么久,就是为了等待彭和尚露出破绽,就是为了等待那一击致命的机会……” “哼!”那尖利的声音却是不服气的说道:“按你所说,那彭和尚和天选之子都厉害的很——但是又怎么样呢?最后,还不是我们主上技高一筹,早就看穿了他们的伎俩,却选择坐山观虎斗,只为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候,无论是光明教廷,还是天选之子,都逃不出我们的手掌心!” 那低沉的声音却提醒道:“虽说我主料事如神,但那天选之子却狡诈异常,而且应变能力极强,我们身负主上重托,身旁又有如‘十三羽翼’这般强敌环伺,还是小心些的好——再者说来,你我现在要做的,只是将天选之子困于此地,为同门将‘天罗大阵’布置完毕争取时间……” “够了、够了——小心、小心!”声音尖利之人满不在乎的说道:“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小心的?圣巫早已被我们控制,整座营寨里全都是活死人,天选之子重情重义,又怎会在此时离开?只要他再迟疑片刻,那彭和尚的谋划就要准备完毕了……” “嘘——!”声音低沉者忽然打断了对方的话,而且语气也变的冷酷:“你是不是在附近?如果是的话,请立刻出现——否则的话,我将杀掉整座瑶寨中的人!” “哪里有人?”尖嗓门者问。 声音低沉者却不理会他,只是借着问:“怎么?有胆偷听别人讲话,没胆子站出来承认么?难道说,天选之子连这点最起码的勇气也没有?还是说,你莫降根本就是个懦夫?!” 听着对方的话,莫降的回应,只是冷笑——你们若真是发现了小爷我,恐怕早就打进来了,还用得着这么多废话?这么低劣的激将法,也想把我骗出去?真是…… 莫降还没得意够,却听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了耳朵: ——“不许侮辱我师父!他不是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