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老的沙中指指尖,触碰到莫降的额头的刹那,他的眉头,紧紧的皱了起来。 莫降的额头滚烫无比,好像烧红的煤炭——也只有在如此之近的距离观察,才会发现,有一缕缕淡淡的蒸汽,正从莫降的发间升腾而起…… 不过,老的沙却不打算深究莫降身体异常的原因了,因为他已经胜券在握,因为的手指已经触碰到莫降的额头,只需要轻轻向前一戳,便能在莫降的眉心戳出一个血洞,结果他的性命…… 然而,就在老的沙发力的刹那,激变突生!! 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老的沙的身体,如断线纸鸢一般向后飞了出去。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尤其是秃满迭儿,他已失声叫道:“七叔?!” 老的沙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眼看就要狼狈的摔在石台之上,可他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调整好了姿势,双脚稳稳落地。 他弯着腰,捂着前胸缓缓抬起头来,恰巧看到莫降踢出的右腿,正缓缓收回! “莫降!!”即便是怒吼,老的沙的声音也不算大,但这一声怒吼中蕴含的无限威严,却足以让闻者肝胆俱裂,甚至于连激战正酣的饲血鹰和慎行驹,身形也为之一顿…… 至于那些距离石台较近的百姓,则是立刻匍匐在地,双手捂住耳朵,身体抖个不停,好似被一声近在耳边的惊雷吓破了胆…… 当然,也有一个人例外,那就是莫降。 他的嘴角拧起来,像个恶魔一般狞笑着说道:“老的沙,我还真得感谢你,若不是你催眠了他……我恐怕将再无翻身之日了!!” 莫降的话,听上去有些突兀,有些难以理解,但老的沙却明白其中的缘由:现在跟他说话的,是莫降身体里那个被压制的灵魂,那个曾在建康王府苏醒过一次的狂暴灵魂。 任何人的性格都是复杂的,任何人的人格都是多面的——莫降当然也不能例外,只是在平时,他能很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将自己狂暴的一面隐藏在心底,将那个狂放无忌的灵魂囚禁起来。然而今日,随着老的沙将莫降那正常的人格催眠,被囚禁在他灵魂深处的狂暴,也再一次获得了解放…… 老的沙继而说道:“难怪托克托再三嘱托我,除非万不得已,否则绝对不要激怒你——原来,他是担心关在你心中的恶魔被释放出来。” “恶魔?”莫降冷笑着摇头。他的声音非但沙哑,而且空灵,仿若游荡在荒野中的孤魂野鬼般森然可怖,“这个可笑的称谓,只是那些庸人送给莫降的。相比之下,我还是更喜欢那个小丫头对我的形容——‘无边的黑暗’——不过,我却不喜欢那个小丫头……” “那个小丫头,是光明圣女刘芒么?”老的沙很自然的就想到了那个娇小玲珑的身影,那个好似阳光一般纯净的女孩儿…… “不要提她的名字!!”也不知老的沙说错了什么,莫降突然发起怒来,怒吼的同时,他已如离弦之箭般,向老的沙冲了过去!! 老的沙见状,立刻摆好防御的架势——他不会像莫降一样选择躲避,他的高傲和尊严,不允许他表现出一丝退缩! “砰——!” 二人再一次撞在了一起,和上一次碰撞想比,这一次,二人的交锋,依然超出了人类力量的范畴,周围的石砖,全部被震碎,无数碎片飞到半空,不等它们落下,二人已然连续出了十数招! “砰砰砰……!” 密集的碰撞之声不绝于耳,二人的双手,已化成一团残影——在台下观战的众人,完全看不清二人的动作,只能听到皮肉骨骼不停碰撞的声音…… “吼——!!!” 莫降忽然仰天怒吼,这一声仿若龙吼的巨响,直传遍了方圆数十里范围,直将台下的怯薛军,骇得丢掉了手中兵器,双手捂住耳朵,惊恐的蹲了下去,台下那些全无武功修为的民夫,更是有不少人直接被震晕了过去…… 龙吼之声刚刚断绝,台上的二人已然分开。 “原来,傲崖口中的‘龙吼’,就是这样的声音。”老的沙调整着呼吸,胸腔剧烈的起伏着,鲜血,已经将缠着他右手的那块碎布完全浸透,鲜血不住的流淌而出,可能是之前那一轮交手太过耗费体力,老的沙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他出声评论莫降的吼声,怕也只是强作镇定的表现…… “傲崖?那个废物?!”莫降不屑的说道,“若不是他运气好,若不是那该死的文跛子妇人之仁,他恐怕早就死了!!” “这一次,他本想来找你一雪前耻的。”莫降不动,老的沙也乐的趁机休息,于是继续说道:“不过,托克托却不允许,他说,‘若是再让傲崖与你对阵,他便只有两种结局,要么胜利,要么死亡’……” “他上一次能保命,只是侥幸。”莫降冷声说道:“上一次,我只是无意识的觉醒,只是因为莫降那个笨蛋受伤太重,我才被迫出来救他一命,这一次却不同了,是你的媚术催眠了他,解放了我,而且这身体,和上一次想比,又强悍了很多——想必,这是那个老鬼替莫降重新疏通过经脉的功效……” 老的沙笑着打断了莫降的话:“你口口声声说莫降是个笨蛋,可在我看来,你却不比他聪明多少——而且,你比他还要啰嗦……” “不要尝试用语言试探我的意志缺口了!”莫降也打断了老的沙的发言,“莫降那个蠢货会上你的当,会因为你一两句恭维就神魂颠倒——不过,我或许应该感谢他的愚蠢,若非如此,我怎能苏醒?” 老的沙苦笑着摇头——现在这个“莫降”,虽然实力极强,虽然他能将莫降身体内蕴含的能量发挥到极致,但或许是这个灵魂极少与外界接触的原因,他的心思反倒极为简单——当然,简单并不代表着纯洁…… 看老的沙好似陷入了沉思之中,莫降嘴角那一抹狞笑更为明显——或许,他的心思并非老的沙想象中那么简单…… 就在台上两人勾心斗角的同时,台下的对决,也已接近尾声——为了避免误伤民夫,赵胜已改变了撤退的方向,他趁二人在空中错身的功夫,转而向怯薛军列阵的方向退去。 饲血鹰见状,心中大喜——他知道,只要将赵胜逼到怯薛军阵前,自己这场战斗就算赢了!当然,在赵胜被那些士兵俘虏之前,自己必须让他多吃些苦头,最起码,要折断他的四肢,打断他的脊椎,让他彻底变成一个废人!! 想到这些,饲血鹰的攻势更为凶猛,只见他挥舞着重拳,一下接着一下向赵胜的头顶砸去,每一次,都像是铁匠的重锤,好似要在赵胜身上,砸出一串火花…… 不过,饲血鹰这些重拳,却极少能命中赵胜——赵胜知道,虽然饲血鹰看上去削瘦的像一根竹竿,但若比起力量,自己绝不如他,这个时候,只能扬长避短,以自己的灵活,应对饲血鹰的力量…… 所以,赵胜辗转腾挪,左闪右避,不住的后退,只希望拉开和饲血鹰之间的距离,可饲血鹰却步步紧逼,不肯让赵胜有休息的机会——好像,他那瘦弱的身体里,蕴含着无限的力量…… 眼看赵胜向怯薛军的军阵退了过来,秃满迭儿立刻命令道:“全军——取盾、抽刀!” 于是,前列的怯薛军,统一将弯弓背在了身后,于是,圆盾被士兵举到身前,弯刀同时出鞘——锐利的刀锋,打磨的铮亮,圆形的钢盾,也反射着阳光——一面钢铁巨墙,阻住了赵胜的退路…… 再看韩菲儿这边,在慎行驹的逼迫之下,韩菲儿已然没有了活动的空间——随着二人距离越来越近,韩菲儿距离失败也越来越近——因为,近距搏杀,并非韩菲儿的特长。 或许,在十三羽翼中,慎行驹的武艺不够出类拔萃,但此人强大之处就在于,无论面对怎样的难题,他总能想出最稳妥的办法——那办法不一定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稳的,只要严格执行,绝不会出什么纰漏,而且最后一定能成功。 这也正如今日慎行驹采取的策略,他用毫无破绽的进攻和无懈可击的防守,一步步向韩菲儿逼近——他知道,只要不给韩菲儿使用暗器的空间,她就只剩下了“无相法手”的虚名,而只要将韩菲儿制服,那么制服唐沁,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 因为,以慎行驹无比缜密的心思,他不可能暴露自己的性格弱点给唐沁知道,只要唐沁找不到他意志的薄弱之处,她的魅惑之术,就无从施展…… 便在此时,石台之上的莫降也开口了,他笑着说道:“老的沙,休息了这么久,我可是给足了你的面子——如果你仍没有想出对策的话,那我只好将这场巅峰对决的胜利果实据为己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