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简见黄道周的疑惑表情，面孔一板，说道：</p>
“黄先生可以不接受此任命，朕可以换人。不过若接受了任命，却必须严守规矩，恪尽职守。你答应么？”</p>
黄道周沉吟片刻，心想朝廷既已决定这酒税征收，那无论自己同意与否，总归要执行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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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接受任命，反而可以减少营私舞弊，避免商民因此遭受更多损失。</p>
终于一咬牙，躬身道：</p>
“臣领命。”</p>
朱由简满意地点点头。</p>
他知道黄道周虽然迂腐僵化，但品行却也是公认的刚正不阿，清廉至极。</p>
在后世一些人想象中。</p>
反对征税的官员，必定是所谓依附于江南腐败的利益集团云云。</p>
这是一种幼稚化简单化的思维。</p>
为地方和自己相关利益反对征税的官员，当然很多。</p>
但也确实有不少官员就是出于为民请命，约束君权的儒家理念。</p>
刘宗周、黄道周就是这样的典型。</p>
刘宗周明亡后是绝食而死。</p>
黄道周是坚持抗清而死。</p>
说这样的人行为动机是为了依附腐败的利益集团，捞取好处，总是说不过去的。</p>
实际上明末的问题，恰恰是缺少纯粹自私的利益集团。</p>
如果官员足够自私，他们不会反对加大朝廷权力，包括多征税。</p>
扩大朝廷权力的过程，只会给官员捞取油水提供更多的机会。</p>
而且若是真存在足够自私而且强大的利益集团，那势必要设法牢牢掌控一支有强大战力的军队，镇压异己。</p>
必然会设法维护军队的利益。</p>
但问题是恰恰没有这种集团。</p>
或者说虽然有各种利益集团，但没有哪一个利益集团能一家独大，彻底掌控朝政。</p>
朝廷里什么阶层的利益代表都有，唯独缺乏代表军队利益的集团。</p>
朝廷被各种来自民间的力量来回拉扯，来回摆动，谁都不能说了算。</p>
任何一方想要垄断权力，都会被其他集团约束牵掣。</p>
结果就是什么事情都很难干成。</p>
这才导致了明末的乱象。</p>
如果类似西方同时期，就是上层的大贵族，大资产阶级为了自己的私利争权夺利。</p>
权力就是在少数上层利益集团之间争夺。</p>
那反而会让这些集团为了私利设法建立控制自己的军队，维护军队利益，保证军队的强大战斗力。</p>
后世许多人把明末的问题归结成阶层固化，自私的利益集团，腐败，土地兼并、宗藩占有土地等等。</p>
朱由简虽然也觉得不外乎如此，但偶尔也不免冒出一些疑惑。</p>
这些理由似乎只是笼统看起来不错，但仔细分析对照，也有难以自圆其说的地方。</p>
要论阶层固化，腐败，土地兼并之类，谁能比得过后金？</p>
就以腐败一条而论，他发现明末的清官其实是相当多的，而且许多人都一路升迁到最顶层的高官。</p>
温体仁被《明史》打成奸臣。</p>
东林系文人对其恨之入骨，但也不得不承认他很清廉。</p>
同样东林系里清廉的官员也很多。刘宗周、黄道周、姜曰广、瞿式耜、陈子壮等数不胜数。</p>
历史上崇祯末期担任户部尚书兼大学士的方岳贡家贫如洗，清廉程度不比海瑞差多少。</p>
在一个真正腐败成风的官场里，这是很难想象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