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杀害额绫的狮头社叛番,林义哲明面上给周盛传和唐定奎下达的命令,是痛加剿洗,但周唐二人来台后已然听说了额绫被害的消息,是以对这个命令心领神会,在向麾下各统领传达命令时,一概暗示要血洗。是以淮军各部在战斗中遇到狮头社叛番,无论男女老幼,是一概不留活口的。
林义哲知道,这件事在日后,定然会成为清流言官参劾自己的口实,以清流们的那张铄金利口,是一定会给自己戴上一顶屠戮妇幼的帽子的
但是让他事先没有想到的是,日本人却给了他一个摆脱这等骂名的机会。
大人,抓到了几个西洋人。一位船政海兵头目快步跑来,向林义哲敬礼后,上前说道,大人要不要审一下
林义哲点了点头,很快,十几个垂头丧气的外国人被带到了林义哲的面前。
林义哲打量着他们,他注意到这些人当中,大部分都穿着军服,少数几个则穿着西方探险者常穿的那种猎装。
报上名字,身份,国籍。林义哲看着这些日本人的帮凶,冷冷地用英语说道。
听到林义哲说出流利纯正的英语,好几名外国人的眼中都现出惊讶之色。
听到了没有报名一名船政海兵大声喝令道。
这些外国人都吓得一哆嗦,接着便一个接一个的报起了名字身份和国籍。
这些外国人大部分都是美国人,只有三人是爱尔兰人,要么是退役军人,要么是没有工作的失业人员,好多都是从上海雇佣来的亡命之徒。这些人梦想着帮助日本人来到台湾发财,但无情的现实,击碎了他们的梦想。
林义哲的目光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个浑身泥水只穿了件衬衫的高个子美国人身上。
你的名字叫什么我刚才没听清楚。林义哲紧盯着他,问道。
亨利布兰德,芝加哥论坛报记者,纽约州人。那个人似乎有些畏惧林义哲的目光,低着头说道。
不要再装了,夏尔威廉勒让德尔先生。林义哲看着他,冷笑了一声,用流利的法语说道,我认识你。
听到林义哲的话,李仙得的脸一下子变得扭曲了。他抬起头,眼中现出了一丝惊恐。
李仙得先生,你的军服呢林义哲怒视着他,用英语大声的问道。
听到林义哲的话,周围的那些外国俘虏们望向李仙得的目光,全都带着深深的鄙夷。
我的军服,被贵队的士兵抢去了。李仙得强自狡辩道。
那你为什么要一个假名字林义哲冷笑道,我想你是打算隐瞒掉你的美人身份吧
听到西洋镜给拆穿,李仙得的脸不由得一阵红一阵白。他的嘴唇动了动,还想强辩,但一碰上林义哲的严厉目光,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一位美国将军。竟然帮助日本人侵略我国,看起来美国和日本的友谊,真的是非常深厚啊林义哲怒道,看样子我得向贵国总统讨个说法了
这只是我个人的行为。和美国政府无关李仙得惊慌之下,大叫了起来。
你个人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林义哲明显的暴怒了,大声的吼道。你为了你自己的私欲,竟然挑动两个国家之间的战争,使成千上万的人因为你的行为而失去生命,你觉得,你们的上帝,会饶恕你的这种行为吗
李仙得感到林义哲的话如同利剑一般的刺穿了自己,头嗡的一声,那些刺耳的话语好似上帝的天谴一般在他脑中不住的回荡,他摇着头,想要摆脱这种声音,但却丝毫不起作用。
李仙得的脸色由红转白,由白转青,他感到心脏一阵难受,禁不住用手捂住了心口,他刚想说什么,却感到眼前一黑,随即口吐白沫的摔倒在地。
看到这个美国的胆小将军竟然被抚台大人几句话骂得抽搐在地,周围的船政海兵和淮军士兵们全都吃惊不已。
都带下去押到船上林义哲没有再看倒地不起的李仙得,而是挥了挥手,命令道。
清军士兵们将这些日本人雇佣而来的军事人员全都押了下去,李仙得也被两名美国人抬了下去。可能是连日的战斗加上刚才怒骂美国人,林义哲感到有些疲倦,他交待了部下几句,正打算离开,一名船政海兵快步的跑了过来。
大人,有个日本人,会说咱们大清的官话,说是您的故交,想要见您。这名海兵向林义哲报告道。
听到海兵的报告,林义哲忽然想起一个人来,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带他过来。林义哲说道。
很快,两名船政海兵押了一个衣衫褴褛的日本人走了过来。
原来是水野君林义哲见到摇摇晃晃走到自己面前的水野遵,叹息了一声,你竟然也会在这里
听到林义哲的声音里透着惋惜和伤痛,水野遵心下难受,是啊没想到在这样的场合下又见面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林义哲沉声问道。
各为其主,我不想解释我的行为,林君,我找你,是有一样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水野遵看着林义哲,一边说着,一边用已然被捆缚起来的双手指了指自己的衣服里面。
林义哲没有动,只是看了一眼水野遵身边的船政海兵,那名海兵很是机灵,立刻上前,伸出手将藏在水野遵怀中的物件掏了出来,双手呈到了林义哲的面前。
林义哲看到海兵手中的物件,全身的血仿佛在这一刻都充到了眼球上,他呆呆地站在那里,死死的盯了好一会儿,才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叹息。
那是一柄有着精美雕花木鞘的小刀,曾是额绫的随身用品。
林义哲轻轻的将小刀拿起,眼泪也在这一刻落了下来。
这是我在那片悬崖上找到的水野遵看着林义哲。突然深深的鞠了一躬,林君万分的对不起
林义哲深吸了一口气,将小刀放进了袖中,他看着水野遵,点了点头,用略带哽咽的声音说道:谢谢你,水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