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渐新又一次来到张家武馆的门前,这个时候是晌午,日晷刚刚走过午时。
他刚刚来到这里的时候也是这个时辰,门前的石狮还是威武且崭新的,一旁一字排开的柳树也才刚刚长开,初吐嫩芽。有所不同的是,那个时候是盛夏,一班孩童随着长辈行三叩九拜进学堂,也有嬉笑欢闹,时常有夏蝉的鸣声;现在是晚秋临近冬时,秋意浓且渐寒,树叶枯黄,石雕失采,门前只有风打树体的呼呼声。
以往距近已经有一十三年。
赵建新再进门,心里面有一种感触,门大敞着,满院子的落叶无处不显示出一种寂寥,独属于秋的意。
此时是孩子们休息的时间,多数回家去了,在门口玩耍的是少的,只有两三个孩子。一个在尽心竭力地扫地,一丝不苟的样子好像在执行着什么处罚一样,另两个想要爬上一人高的木桩,却总是不能成功。
赵渐新走过院子和主厅来到师傅卧室,他端坐在桌前就只是休息,也极其规正,这是练武人的精神气,藏在骨头里,一辈子也丢不了。他的两撇胡子极有架势,不怒自威,一切就好像和从前一样,什么也没变过,可是他的眼睛已深陷在眼眶中,只余下点点的华光,证明他还有从前一般的勇气。
赵渐新进了门,声音有些低沉,说道:“师傅,我来了。”
“哦。”,张师傅应了一声,好像并不在意,他双手捧过桌上的一盏清茶,只是浅尝了一口。
“师傅,我要去长安。”,赵渐新昂首挺立,坚定的说道。
“好,你去!”,张师傅把茶放在桌上,神情还如之前,没有什么变化,只是语气变得坚定,果断。
赵渐新还想说些什么,可是他只能说出个“是”字,他现在不应该走,只是留下还能再说些什么呢。
师徒之间,有时也像兄弟,不必多说,自然懂你,只管大胆去做。
赵渐新扑通跪了下来,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他从前是很不信这种形式上的尊师重道的,这应该在心里,而不是着重于面上功夫。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他越发意识到,当一个人不能用语言表达感情的时候,形式就愈发重要了起来。
房间里静,这数声声响虽然不够大,却也显得大,紧扣着人的心弦。
赵渐新没有多看转头就走了,他的路在前面,他只能往前走。
走到大门外,他看见一群过冬的飞燕自北往南去了。
赵渐新常读一,书里写着这样一句话,“你应该去长安,长安多英雄,长安有司马超群。”
无论是学文的还是练武的,总要去到他们心里的圣地,那是龙和虎的聚集之地,没有任何英雄可以拒绝。
一个人只要有才华,就没人肯埋没,一把利剑也只有遇敌才能吐露锋芒。
赵渐新手中剑握更紧,步伐更重。
张家武馆。
在院子里清扫的孩童注意到了这位大哥哥,看见了他独自进了师傅的房间,觉得有些奇怪,他从哪来的又要去到哪去呢?总觉得有些神秘却又琢磨不透。
“师傅,他是谁?”,孩子在日后问了这个问题。在得到师傅解答之后,他就想要达到赵渐新的高度,更想要去长安。
“他是早你十二年入我门下的,你是不认识的,自两年前出师时,剑就已耍的足够好,足够快了。他已经在我们这个小地方摸到了顶,想要去更大的,连你师傅也没去过的地方,轰轰烈烈的走一遭了。”,这番话久久回荡在他的心中,不能平静。
在慎邑到了亥时,今天还没关门的就只有酒味楼了。
赵渐新预先知道,来到了这里,因为他知道他的朋友在等他。
周潜是赵渐新最好的朋友,他慎邑乡下出来的讨生活的人,做过很多事,活得很不容易,极有骨气的一个人。
赵渐新推开半掩着的门进到里面,看见周潜在空无一人的大堂里收拾整顿桌椅,就只留下左边窗下的一处,是明显在等他来的。周潜现在正是在这座酒楼里做杂役,生活也刚刚有所起色。
周潜看见赵渐新来了,笑了一下显得有些憨傻。
“哎,老杨,快点把菜都拿出来,不然要凉了!”,周潜手脚开始忙乱了起来,赶紧跑过来把用搭在肩上抹布桌子匆匆抹了两下,不过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已经擦过了。
“坐呀,你先坐。”,周潜马上又跑到厨房里端菜去了,就好像真的像遇到什么喜事似的。
“这鸡就在锅里炖着,就等你了,刚刚好这火候,我尝了,来赶紧试试!”周潜连锅端了过来,欣喜之情溢于言表,“香呀,真的香。”
“什么鸡呀这是?”,赵渐新把手伸到锅里摸了一块鸡锁骨啃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