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如朱厚照所料。
伦文叙与唐伯虎通过笔和文字在报刊互相批驳起来。
两人最开始还只是就儒家理学与心学等思想类的东西进行批驳。
最后竟然批判起各自的文风来。
伦文叙斥责唐伯虎文句粗俗,不学无术,语言过白。
而唐伯虎则斥责伦文叙语句晦涩,言之无物。
于是,唐伯虎最后开始公然认为大明当提倡白话文,弃用古文体,因为这样更有利于交流,更利于启迪民智。
而伦文叙本就为复古而战,自然不允许大明连文体也改,也认为当独尊古文体,继续以儒家经典教材启蒙社学,弃用时下兴起之标准句读与拼音。
“伦文叙的言论,我唐伯虎很不赞同!无标准句读的话,就算是圣人的言论也会被误解!我举个例子,‘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既会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来句读,也会以‘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来句读,到底哪句是真正的圣人之义?”
“由此可以知道,古文没有标准句读没有拼音而且不与时俱进的话,就算是圣人先贤的言论也会时常被误读,这才是真正的贻害无穷!所以,我唐伯虎认为,标准句读与拼音是本朝之最伟大的两个创举!”
唐伯虎的直白浅显的议论得到了第一次认识文字的底层百姓的拥护,许多贩夫走卒也开始成为了唐伯虎的粉丝。
而伦文叙则在与唐伯虎的辩驳中屡屡落败且支持者越来越少,甚至一些理学大家也开始因为唐伯虎的议论而受到影响,而觉得原来没有标准句读会让圣人之言有这么大的误解,因而一个个就开始认真为这些儒家经典标准句读起来。
但是因为人的理解不同,所以许多理学大家也彼此争吵起来,都觉得自己所句读的是对的,应该作为标准。
“唐伯虎这是开启了我大明的白话文运动!”
朱厚照对儒林间的争吵不感兴趣,但他却对唐伯虎掀起的白话文运动很感兴趣,因为他记得历史上也是因为学界开始提成白话文为起点让华夏真正的开启了涅重生之旅。
儒家思想对华夏禁锢得太久了,首先在文体上所表现出的晦涩闭塞就不利于帝国的教育普及,如今唐伯虎因为与伦文叙的争论而引出白话文与文言文之争无疑又是大明的一种变化。
唐伯虎的白话文运动得到了许多人的支持,学部的康海,江西的王守仁以及吏部的王九思都开始表态支持。
当然,伦文叙也有一大帮支持者,但是如朱厚照所料的是,伦文叙的支持者里没有皇帝,所以,在他为增加自己《儒林正道》的印刷量与销售量而屡次买房买田以补足资金缺口后,他最终还是再次陷入了经费危机。
一个只想着表达自己的思想而不想着顺应民意和帝意的刊物最终被他伦文叙玩得破产,而且欠债无数。
不到一月,伦文叙便只能举家食粥酒常赊。
不到半年,伦文叙不得不靠朋友周济度日。
但这时候,有一名文士找上了他:“伦先生,我们春楼梦社的编纂,我们奉社长之命来聘请您担任主笔,月银一百两,您看如何?”
“一月一百两,已经比自己以前的俸禄高了,只是不知道贵社要伦某写些什么?”
已被贫穷磨灭了棱角的伦文叙听到有人以如此高薪来聘请自己时,早已忘记了曾经是一名高傲的状元郎。
“写儿女情长,闺中之事,也可以揭露百态人生,譬如我的寡妇嫂子,朋友的娇妻美妾,现在的百姓们喜欢看这个,要写的细腻,细腻到他们每日在床第之间的风流韵事都得表现出来”。
这文士说着就掏出一本来递给伦文叙:“先生可看看,这是上期的社刊!有个新来的主笔刚登第一个传奇,就卖得洛阳纸贵。”
伦文叙不由得看了起来,对文字天然没有抵抗力的他,没一会儿就看了进去,看得夜不能寐,体亏肾虚,但也终究沉迷了进去,且也接受了这春楼梦社的聘请做了主笔,最终走上了当年唐伯虎的道路,也俨然忘记了自己曾经拿这个嘲笑过唐伯虎。
自古才子多风流,伦文叙也不例外,因其久在青楼酒肆厮混,写的风月故事也更为传神,第一个传奇就赚了三千两,三个月后就在南都(南京)置办了房产,五个月后就买了庄园,一年后就纳了一妾,再一年后又纳一妾,第三年魂归他乡,葬于南都。
朱厚照听后不由得扼腕叹息,说道:“伦文叙虽然保守,但也不失为学界大儒,却没想到竟走的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