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巨大的人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王慎的身边,如同高山大岳。他手中提着一条铁鞭,高声咆哮,如同刚冬眠醒过来的饥饿的熊罴,浑身上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
不知道怎么的,孔彦舟心中一颤,有种心胆俱裂的感觉。作为一个沙场老人,他对于胜负和生死有一种敏锐的直觉,他知道王慎身边那条巨汉武艺极为高强,若真一对一较量,自己只怕两三个回合就会被人抽下马来。
好在两骑已经分开,在高速冲阵的战斗中怕是没有机会再打照面,这让他有种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的感觉。
再没有心思恋战,孔彦舟不愧是积年老匪,在打倒六七个泗州军踏白之后,总算得了一丝空隙拨转马头朝本阵逃去。
“扑通!”战马被一矛刺死,孔彦舟如同滚地葫芦般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终于被几只手拉回阵去。
团团长矛手涌来,将他包裹其中,前面的盾牌缓缓合拢。
“啊!”这个时候,一片惊呼声传来。
孔彦舟跳起来,伸长脖子朝前看去。
只见,自己带出的骑兵一个也没有回来,都被敌人杀了个精光,无主的战马下意识地跟着泗州军如潮水般退了下去。
但王慎身边那个巨汉却没有走,反勒停了战马立于弓兵的射程之外。
他长长的粗壮的手臂上夹着一个正在竭力挣扎的孔家军俘虏,通红的如同在燃烧的眸子里满是疯狂:“尔等看清楚了,这就是同我家将军作对的下场!”
在响亮的回音中,巨汉猛地将俘虏提到半空,右手在脖子上一掐,一拧。
好清脆的骨折声。
俘虏的喉管也被着一爪撕烂了,人血噗嗤一声喷得巨汉满头满脸都是。
扔掉米口袋一样的尸体,巨汉才双手叉腰,傲气冲天地策马从容退下。
战鼓停了,战场上无边的喧嚣也停下来。
一片寂静中,身边全是呕吐的声音,还有就是上下牙齿相互碰击的咯咯声。
孔彦舟面上的那条被火烧出的伤疤剧烈抽搐,士兵们显然已经是被前面那个野兽般的恶人吓坏了。
良久,他才回过神来,大声喊:“重新列阵,直娘贼,等下姓王的又要来了!”
士兵们才如梦方醒地动了起来,战战兢兢地拿起武器重新站好阵形。
“将军将军,少将军他,少将军他……”说话的正是刘复。
“怎么了,你闹什么?”孔彦舟厉声喝问。
刘复眼睛里含着泪水:“少将军没有回来,是不是已经……”
“废话,没回来就是被人杀了,你哭个屁,快快整顿部队,否则老子砍你了。”孔彦舟红了眼睛:“小兔崽子死也没什么大不了,老子现在是三宫六院,身边的女人多得很。死个儿子,再干两个妇人继续生就是了。”
“将军,将军啊!”刘复的眼泪落了下来。
“咚咚!”战鼓沉闷地传来,接着是哗啦啦的整齐的脚步声。对面的泗州军步兵开始动了,正缓慢而坚定地朝前移来。
可是,走了大约两百步。估计是看队型有点松散,他们就停了下来,重整旗鼓。
半天,又在鼓声中继续推进两百步,再次停下来整队。
如此再三,搞得孔家军士卒心中忽而拔起,忽而又重重落下,精神处于崩溃边沿。
此刻,在泗州军中军帅旗下,王慎好奇地看着立于身边颤个不停的孔贤,问:“你真是孔少将军?”
“回将军的话,末将正是孔贤。”孔贤身上的铠甲已经被人脱得精光,他面容苍白的地拱着手。
“军使,这小子白面书生一个,不像是带兵大将啊,会不会是冒充的?囫囵斩了干净。”呼延通狞笑地看着他,手不住在铠甲上擦着,将人血抹得到处都是。
没错,刚才以一条钢鞭击退孔彦舟,又生撕了一个俘虏的巨汉就是他,开国武臣呼延家唯一的后人呼延通。
“别杀我……”大叫一声,大约是感觉自己这话没有任何说服力,孔贤的声音小了下去:“别杀我,杀我又有什么用?”
呼延通倒是被他问住了,是啊,现在又不是在战场上,斩杀敌人大将不但是大功一件,还可以削弱敌军的士气。现在这小子已经是俘虏了,看起来也相当合作的样子,杀了他也没有什么意思。
“好,留他一命,以礼相待。”王慎微微一笑:“孔贤,不管你是真是假,能够在战场上有那么好的运气,又在生死边沿叫出我的名字,上天自然有让你活下去的理由。杀之,有违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