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熙攘皆为利来。”杜衡嘲讽道，“什么道义、德行，只看你给的够不够多。”</p>
这些话在百年前是大错，可是放到现在也有一定道理。</p>
为德行上一个污点肯赴死的人，越来越少了。</p>
“你说的也不全对。”宋初一在屋内转悠，她不大声音在殿中回荡，悠然而笃定，“被财帛利诱的那些人不是抛弃了德行，他们只是因为不够自信。”</p>
真正自信之人觉得凭自身能力一定可以满足本性中对奢华安逸的渴望，因此不屑出卖德行，有这种自信和傲骨，才有彪炳史册的资本。</p>
“有志之人，多重名利。财帛动人，古往今来功勋卓著的人也有不少喜欢奢华的，然而他们之中又有几个屈服于利诱？”宋初一回头看着他。</p>
杜衡点头赞同，突然道，“宋子出来的时间也不短了。”</p>
“嗯。”宋初一转身面向主座，仔细理了理衣着发鬓，甩开宽袖，郑重的行了一个大礼。</p>
而后，转身头也不回的走回了那间小屋。</p>
杜衡望着她洒然的背影，面色复杂。他经商这些年，见过太多太多丑恶嘴脸，所以每每发现才华与德行并重的人，心中总是难掩欣喜，厚待有加。宋初一作为一个女人，实在很失败，不过作为一个士人，虽有些令人不喜的地方，但瑕不掩瑜。</p>
他如今要亲手杀了她，心中更加堵闷。</p>
可……魏国有太多令他珍重、留恋的人和事物，所以为了母国，他可以丢开一切心债负累。</p>
“宋怀瑾。”</p>
大殿之中，回荡着杜衡轻喃的声音，有歉意亦有决然。</p>
重新回到小屋内，油灯已经被撤掉，杜衡令人将镂花窗子上遮盖了一层厚厚的帘布，把大殿之中那两盏长明灯所漏的光线也遮掩住，屋内伸手不见五指，就连空气都稀少的可怜。</p>
陵墓之中阴冷异常，呆的久了，那寒气仿佛侵入骨头里，里里外外都透着冰冷，就算裹着两条锦被也难以御寒。</p>
在这之后，也再没有人送食物来了，宋初一知道自己就算喊也没有用，便索性保存点体力，钻在被窝里，醒着便思忖脱身之计。</p>
可惜，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身上暗藏的所有有用的东西全部被搜走，没有一样可以利用的东西，面对一个死了心要将她埋在这里的人，多少计策也难以施展。</p>
咸阳城中，所有的位高权重之人头顶都是阴云密布，赵倚楼索性不来上朝，私下带着白刃去寻人，只偶尔询问樗里疾找人的进展，赢驷收了他手里的兵权，赏了四十军棍，罚俸一年，也就由着他去了。</p>
赢驷这处罚算是轻的了，他也很焦急，亦理解赵倚楼的感受，但法不可废。倘若从君主开了先例，那么秦国固若金汤的律法怕是要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了。</p>
他所能做的，只是以赵倚楼之功抵过，从轻发落。</p>
赵倚楼寻人的起初几日，跟着白刃走的很是顺畅，可是一到城郊它便犹豫了，似乎失去了气味的线索，抑或气味太淡太散乱，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p>
半个月里，赵倚楼整整瘦了一大圈，杂乱如荒草的胡子掩住俊容，那一双明亮若寒星的眼眸也渐渐失去光彩，整个人瞬间回到了七年前的状态，如一头绝境困兽，带着一身伤在郊外一寸一寸的寻找。</p>
伤口愈合又裂开，裂开又愈合，反复许多次，有些伤口已经溃烂，体温也在急速上升。</p>
樗里疾屡劝未果，只好派几个武功高强之人将他硬绑回去用上迷药，才得以疗伤。</p>
陵墓之中。</p>
宋初一不知昼夜，亦不知被关押了多久，若不是有过一段失明的日子，她恐怕早已崩溃。</p>
“来人！”宋初一声音已然十分虚弱。</p>
门口果然有人应声，“国尉有何吩咐？”</p>
“我要见杜衡。”宋初一道。</p>
“请候片刻。”外面人匆匆离去。</p>
有顷，杜衡已至，“宋子可是想好了？”</p>
宋初一道，“不错。”</p>
“宋子肯说出新军的位置，交出兵符吗？”杜衡又道。</p>
操蛋玩意！宋初一暗骂了一声，“得寸进尺的小人！”</p>
杜衡低笑一声，“商贾可不生性得寸进尺么！”</p>
等了半晌，里头没有了声音。</p>
杜衡又唤了几句，宋初一都未曾应声。他也不着急，他用这种手段不是第一次了，多么心智坚强的人都受不住。</p>
他每隔两天就会送食物进来，宋初一一顿不落的吃下，明显是有求生欲望。而她的意志依旧有松动的迹象。他刚刚开始故意提了一个并不算苛刻的要求，毕竟就算得知新军所在，魏国也难以采取什么行动，让人比较容易动心，人就是这样，一旦底线被突破，就会越来越没有底线。有时候很多人不为了生，只为求一个痛快死法。</p>
转眼间，宋初一已经被关了四个月。</p>
依旧是每隔两日送一回食物来，吃喝拉撒，全不给出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屋子。</p>
后来杜衡见她食量渐渐减少，便带人进来给她诊脉治病。</p>
宋初一一动不动的躺在榻上，心中暗骂，他娘的准备倒还挺全乎！</p>
黑暗中，宋初一看不见杜衡也早不复开始时的干净清朗，早已憔悴的不成样子。当初他陆陆续续往墓中晕了有足够五个人吃一年干粮，可是近来阴雨连绵，有些已经生了霉，这附近有大军屯守，他能进来已经实属不易，根本不愿冒险出去。眼看干粮不足，他不得已暗中毒杀两名护卫，留下身边一名死忠护卫，和两名会武功的侍婢。</p>
因为，在这犹如炼狱一般的地方，他需要女人来发泄心中的压抑。即便如此，他的精神几近崩溃，要不是宋初一露出过松懈，恐怕早已经与她同归于尽了。(未完待续。如果您喜欢这部作品，欢迎您来起点（qidian.）投推荐票、月票，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动力。)（未完待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