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渐渐偏西,这一整天的功夫,两位运动员足足跑了接近三百公里。双方似乎都忘记了不可惊世骇俗的道门戒律。一路上惊动了参客三名林蛙养殖员七位护林员十人松鼠八十只喜鹊近百以及草蜢无数。
杜远还好,罗百言已经几近脱水,全凭胸中对追捕事业坚定的信念维持着。双方距离已经拉开到百米,但目标始终没能脱离跟随者的视线。
一块不起眼的水泥界石闪过杜远的余光,上面两个红字丹东,看的很清楚。杜远心道,还好没有再次闯回朝鲜,起码仍在本土地界上。又向前奔行了三十分钟,眼见天已经黑透,心中狂喜,估摸再拉开点距离,追兵就会彻底失去目标。这一场漫长的竞赛,冠军终归还是我的
思路突然被一阵滚滚的潮声打断,出得山谷,眼前豁然开朗,面对茫茫大海,杜远心中没有花开。
罗百言也听到了浪涛声,知道前面已经没路可走,鼓起余力追到海边,却连半个人影也没寻见,只有一艘铁驳船发出低低的马达声离岸远去。他沿着岸边又搜出五里,确认失去了最后的线索,终于力不能支,瘫倒在沙滩上。
这是一艘八十吨的近海渔船,比沿岸渔船要大些,但远不及远洋渔船的体量。绝望的杜远在它离岸前最后时刻,跃上了船舷,趁着水手们忙着起锚和校对航线,滚进了没封盖的储备舱。渔船入海不久,有人过来封好了盖子,舱内顿时一片黑暗。
杜远用十秒钟适应了这种黑暗,双眼辨识出周围的木箱里,装的都是蔬菜罐头,还有几箱啤酒。当下之急,是首先解脱被绑缚的双手。杜远靠在舱壁的铁架旁,利用角铁的边缘,好一阵剧烈磨擦,终于获得了宝贵的自由。他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咬牙切齿,要不是忌惮这头瘦狼的恐怖符法,即便双手被缚,也早就回头拼了。现在狼狈不堪地坐在臭烘烘的船舱里,也不知下一站是何处反正张辽他们到了仙人桥,也是找不到自己了。越想越气闷,随手抓起一瓶啤酒来,哐嗤一声咬掉盖子,大口痛饮起来
月黑风高,不知过了多久,海面上,这艘渔船被一束强光罩住,不再前行。对方也是一艘驳船。酒醒的杜远,被双方吵骂声惊醒,细细听去,似乎是交易纷争,双方都指责对方言而无信,另一方的中文十分蹩脚,越骂越急,不知哪一方先走火开了一枪,紧接着,枪声大作,密集的子弹敲打着铁皮,叮当作响。约莫两分钟后,自己这艘船马达轰鸣,开始脱离战场。又过了二十多分钟,连马达也没了声息,整艘船一片死寂,只是静静地静静地摇荡在大海中央。
攀上甲板的杜远,感到呼吸十分舒畅,但空气并不新鲜,海腥味混着血腥味,冲击着他的嗅觉。甲板上横七竖八躺着几位水手,身上弹孔都不止一个,手边还扔着几把自动步枪。驾驶舱内,船长依然站立,只是上半身趴在了船舵上,血水顺着裤管流了一地。整条船上,没有一个幸存者,唯独杜远,这位逃票拼船的乘客,傻傻地呆立其中,不知自己身处何方。
太阳再一次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在甲板上。尸体已经统统被丢进了大海,只留下一只自动步枪。杜远四下张望了一番,没有任何海岸线的影子,也没有过往船只。想了想,自己也不知如何驾船,也不知该驶向何方。干脆等在原地吧,先研究研究这把枪。和所有普通青年一样,杜远只在大学军训时摸过这种枪,依稀还记得一些操作流程,看了看弹夹里,还剩几颗子弹,保险也开着,就瞄着雷达桅上的海鸥放了一枪。也许是现在手力大增,手眼的协调性也好,居然打中了。杜远走过去,捡起血肉模糊的猎物,不禁想起了那些尸体,心里一阵恶心,毅然把手中的海鸥,连带着步枪,一起抛入了茫茫大海之中。
海上的天气,果然和陆地不同,说变就变。不知何时,乌云翻滚着卷席上来,阳光全无踪影,惊雷和暴雨几乎同时到达,下起来没个完。杜远躲进驾驶舱,这里的地面已经冲洗干净,还是隐隐透着些血腥味。他看着窗外水天一色的景象,任由狂风吹袭着渔船,突然感到昨天还无比自信妄图横行天下的自己,是那么的渺小,那么的无助,只能随波逐流,在剧烈颠簸中祈求着生的希望。
一道闪电映射在杜远的脸上,这几日的种种惊世骇俗画面浮现眼前,他喃喃自语道:玩大了,不够低调。这大概就是天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