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灵以塔主号令为尊,这是骨塔空间内的法则。即便李靖资历优于杜远,也不能妄自违规。
况且一听又是人妖,李天王的肝火腾一下就上来了,“好你小子,弄个披着蛇妖皮的老和尚整天气我还不够,又特么弄进个伪娘来——且看老夫手段如何!”
法随令出,骨塔底层圆厅正中迅疾窜出一道冷焰,纯青色,亮度也不太高。这火苗越来越大,随着一声嘹亮凤鸣,一只巨大火鸟飞了出来——
这大鸟脖颈修长,头上有冠,两只长尾似戏台上武将的雉鸡翎,只是以焰代羽,单色无彩。翱翔顾盼之间,透出十足的王者威仪。
酒吞童子感受到空气中令人不安的灼热,全身立时绷紧,向后跃出数丈,紧紧贴住蛋壳色的塔壁,“……青焰凤凰?!听妖尊说过,这是极品真火的表征,可以托物化形!”
李靖的烟嗓嘎嘎大笑,“这伪娘知道的还不少,三昧真火当然是极品真火。你说的那位妖尊,可曾讲过何为‘三昧’?”
酒吞神色惊慌不定,喃声道,“心者为君火,亦称神火,其名曰上昧;肾者为臣火,亦称精火也,其名曰中昧;脐下气海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三昧合一,可熔万物……”
“什么脐下气海?气海穴存的都是膀胱里的骚气!世人不学无术才会导致绝学失传。下昧之火原本出自关元穴,也就是上中下三处丹田中的下丹田。
修真者凝丹之后,丹体下沉,孕丹之气上升,才被不求甚解者讹传为‘气海生昧’。你们这些倭岛小妖,怎知天朝道法精深,偷师都偷不完整,活活笑死个神!”
李天王素以曾经拥有的神格自傲,连嘲笑别人时都不忘自我标榜一番。
酒吞收起倨傲之色,深深鞠了一躬,“学生受教,不如您放我出去,用些时日好好领悟这些教诲。也许不久的将来,可以在世间重燃三昧。”
几句话说得出奇客气又得体,让所有人都愣了一下。杜远暗忖——难道这厮转性了?
没等琢磨明白,那大妖突然昂起上半身,用刚刚鞠躬遮掩的双手赫然撕开自己腰腹!
杜远看得清楚,其入手之处,正是被义兄大喵以短刀插入的旧创。
一腔污血溅了出来,喷薄之力极大,瞬间跨越丈许,全部溅在悬浮空中的火凤身上。
那王者之鸟发出嘹亮悲鸣,似乎受了污染,霎时转入失控状态,在整个底层空间内飞速乱窜,青焰构筑的羽毛扑腾得哪哪儿都是,落在地面,发出骇人的呲呲响声。
杜远连忙再次夹起淳于帆,狼狈窜上扶梯,从二层入口向下张望。
塔灵李靖显然也很意外,发出一声惊愕叫声,“咦?搞什么幺蛾子……”
酒吞刚刚在自己的寝宫之中,用刀伤创口吸纳了整整一浴缸酒血混合物,除了供给贫血躯体使用,还打包压缩了大半在腹腔,以备不时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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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会子,为了破解盛名久远的三昧真火,他也算豁出去了。
那滔天血浆起初如同水炮,只一击便轰飞了火凤。紧跟着又转为血箭,一股一股地点射出去,追着尚未熄灭的真火一路猛滋!
终于,那火鸟大叫三声,在血污中彻底化为一缕青烟,消失无影踪……
“咯咯咯……”酒吞得意极了,重新放出风骚孟浪的淫邪步态,“区区小术,也敢大言?天朝曾经很伟大,但现在——吹牛逼的人实在太多了,难怪术法日渐没落。”
他环伺四周,试图想找出李靖所在,口中继续道,“扶桑乃日出之国,居于整个世界真正的东方。天朝每日看到的,都是我们玩剩的太阳……
跟我玩火?哼哼——小心燎光自己腿毛。”
此言一出,李天王的自信似乎受到打击,忍不住低声问,“难道……妖血还有灭火奇效?不,不对。三昧真火自古不知炼化了多少妖魔鬼怪,从未失手。这其中奥妙,到底是何道理?”
他自问自答复又自问,暂时忘记了引发整个塔身共鸣。这时机被酒吞抓住,瞬间锁定了身后一处塔壁。
忽而他全身一缩,又迅疾涨开!血肉溅了满地,一具庞然大物从那瘦小身躯中昂然拱出——这是第二次了,在横须贺街头杜远见识过一次。
酒吞转眼现出原形,高约丈许,在这狭小的塔身内显得尤其高大。浑身褶皱如风箱般急促一扇,向骨塔墙壁狠狠撞去!
轰!嗡——
七宝玲珑塔并不以巍峨著称,此刻受到大妖全力一撞,每一节都嗡鸣不止。
底层天花板上,似有骨灰簌簌洒下,室内烟雾蒸腾。
“我靠……”塔灵之魂栖身塔中,首当其冲。李靖被震得七荤八素,脱口骂了一句粗话。
坏了,这厮实力好强!杜远头回遇到这种构成内部威胁的骨塔囚徒,一时有些麻爪。他若真的趁机夺走宝塔控制权怎么办!
未等这念头转完,那大妖又是团身一击,轰——塔壁红光频闪,像是对塔主发出求救信号。
可惜塔主是杜远,论御塔之术,他还不如塔灵更在行。撸进撸出还行,别的……一般情况下依仗塔内伏兵群殴解决,素来如此。
就在七宝玲珑塔身处危难之即,一声佛号高喧,法海终于现身。
只见他步曲款款,一步三摇地从楼梯走下,脸上庄重之色与那副青蛇所化人身极不相称。
“阿弥陀佛——妖孽,我未寻你,你自来。看来你我是孽缘,想必即使斩之,也不会平添业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