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夫人虢国夫人尽皆会意,纷纷鼓掌笑道:好啊好啊,这倒是要的,陛下开恩,金口一开,便又能成就一段佳话了。
玄宗见杨家姐妹齐齐提起此事,心中不免心动,但闻耳边高力士轻咳一声,想起力士所言,一时沉默无语。
杨钊道:陛下,臣也同意几位国夫人之言,莫如臣来举荐王源入翰林院如何
见杨家姐妹步步紧逼,玄宗似有意动,高力士不能保持沉默缓缓开口道:杨度支,岂能如此随意荐人入翰林当年李白是特例,可一不可二,你们何必让陛下为难
杨钊道:怎么是为难之事这是件大好事啊,难道高爷不认为王源是个人才么
当然是人才,但朝廷有科举取士之制,杨度支要举荐,也是举荐王源参加科考才是。若直接荐入翰林,岂不是让天下士人不满,让陛下落得骂名么
杨钊摇头笑道:怎么是骂名呢这事儿明显是陛下不拘一格纳贤的佳话才是。高爷也不打听打听,李白入翰林之后,天下士人欢欣鼓舞,均钦佩陛下识人之明。当然李太白为人不羁,后来弄得有些人不高兴,逼着他离开了长安,那是另外一回事。李白离开长安后,天下士人一片哀叹之声,引为憾事。若陛下能再开特例,乃是提振人心之举,我大唐士人必再次振奋不已。
王源暗挑大指,杨钊果然能言善辩,这话说的也是在理。今日的形势自己也看出个七八分,本来是要举荐自己的,可高力士在当中拦着,不得已杨钊只能和高力士正面交锋了。王源现在对杨钊倒是有极大的好感,虽然杨家是要利用自己,但能为了自己的事情当众和高力士对辩,这可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但听高力士呵呵笑道:度支郎的话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明摆着放着科举之途不走,偏偏要直接举荐,这岂不是给人留下不雅口实若都如此,我大唐士人岂非要人人钻营门路,那还要科举之制何用王源若真有才能,科举一样可进仕,何必授人以柄
杨钊冷笑道:科举之途么当年太白考科举中了么但谁又能否认李太白是我大唐第一才士之名远的不说,就拿月前右相李林甫所主持之春选国考之事来说,全大唐应考之士两千七百余人,无一中举,呵呵,高爷给我解释解释。
一旁垂目静听的王源心头一紧,杨钊这话说的可过分了,这是被高力士逼得急了,自己乱了阵脚。此言一出要被抓住痛处了。而且王源听他说国考春选无一得中,顿时想起了杜甫来。可怜杜甫是为了这次国考而来,却不得不再一次失望了。
高力士果然敏锐的抓住了杨钊的语病,淡淡笑道:原来度支郎打心底里对我大唐科举毫无好感,刚才的话似乎也是暗讽李相国的春选国考是场闹剧不成你的心不小啊,这是想一竿子推翻,另起炉灶么
杨钊惊觉失言,忙掩饰道:我可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高爷不用给我戴高帽子。我忠心耿耿为陛下办事,见了王源这样的人才自然想要举荐,可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高爷你何必给我下套。
高力士正要说话,玄宗阴沉着脸低喝道:都给我住嘴。今日本是赏花游乐之日,被你们闹得心境全无。杨钊,你枉议朝制,映射他人,当真是无法无天。力士,你何必跟他们一般见识,跟杨钊在这里争吵,成何体统你们是成心让朕心情不好么
高力士和杨钊赶忙跪下请罪,杨贵妃和三位国夫人也立刻跪倒,李龟年及周围众侍者也跪了一大片,王源无可奈何,也只得跪下。
玄宗脸上的怒气慢慢消散,无力摆手道:起来吧,都起来吧,朕只是想好生的陪着爱妃散散心,和你们一起乐呵乐呵,你们偏偏要拿这些事来闹心。你当朕不知道你们的心思朕什么都懂,只是不说罢了。你们闹不合,朕便不开心。朕也不责罚你们,今日之事再也休提,谁要是嚼舌根,立刻打死。杨钊,你好生的替朕办事,非你分内之事不要多嘴。力士,你的一片忠心朕都明白,但朕连提拔个人都要看他们的脸色行事么你也不必太过担心。
杨钊和高力士连声答应,跪地不起。
玄宗起身来扶起杨玉环缓缓朝沉香亭处走去,远远抛来一句话道:力士传朕旨意,召王源入翰林院为学士,无品无级,随侍宫中。着政事堂拟名册任命,履行程序去。
高力士高声道:老奴领旨。
王源抬起头来,正看到杨钊狂喜的目光,没想到最终玄宗还是同意了杨家的举荐,圣意难测,玄宗的心思真是难以捉摸。
那边厢,玄宗轻声对杨玉环道:爱妃,现在可高兴了随了你杨家姐妹的意了。
杨玉环跺脚道:三郎,这是什么话妾也是为了你着想啊,力士虽然贴心,但终归不通诗文音律,陛下身边无人谈论感兴趣的事情,总是无聊的很。那王源是个才学之士,陪着你写写诗听听曲,对龙体也有好处,总好过天天陪着妾枯坐吧。
玄宗笑道:朕就是喜欢陪你枯坐,那又如何
杨玉环啐了一口,不再说话,两人缓缓而行,消失在花丛之后。
胜业坊杨钊府邸之中,午饭后额王源和杨钊对坐花厅之中,清茶飘香,气氛静谧,一片平和。杨钊将腿搭在一名跪在面前的新罗婢女的膝盖上,那婢女用细细的小手替杨钊搓揉着大腿。
享受便是,不用拘束,你现在是不惯,将来你便习惯了。杨钊看王源正襟危坐,身边派给伺候他的新罗婢女跪在面前发呆,于是笑道。
王源可不习惯这个调调儿,虽明知大唐之中官宦相互赠妾,以婢女侍奉来客甚为平常,但真要当着外人这么干,心里还是有些障碍。
度支郎,今日之事着实吓了我一跳,没想到度支郎为了我竟然差点得疚,当时我吓得可是不轻。王源喝了口茶道。
杨钊笑了笑道:非但你吓得不轻,我话出口之后,自己也吓了一跳,那些事原本不该说出口的,都是高力士这个老东西,激的我开口。本来今日之事若无他出来阻拦,应该很容易便办成的。
王源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但不知我何处得罪了高力士,他好像对我有偏见,我跟他可无冤无仇。若说因太白让他脱靴之事让他心有余悸,恨上了我们这些读书人,这也说不过去。
杨钊摇头笑道:你多心了,说句你不爱听的话,他怎么会对你有偏见,在他眼里你根本不够格。他只是知道你是我杨家举荐之人,所以出面阻拦罢了。说到底,他就是不愿看到我杨家的人在陛下身边。
王源点头道:原来如此,听闻高力士跟着陛下从藩邸到今日,伺候了三十多年,和陛下之间的关系牢不可破。度支郎今日和他有些冲撞,怕是不太好。我想,度支郎应该修复和他的关系为好,毕竟以度支郎现在的情形,不宜树如此强大之敌。
杨钊哈哈笑道:这么快便替我打算了看来我没白帮你。这事儿我自是明白,我会找机会弥补的。你在陛下身边也要仰仗他的容忍,否则他随时可以找到你的错处将你踢出来,李白便是例子。
王源微微点头道:我明白,我也会想办法跟他搞好关系的,起码进水不犯河水。对了,度支郎方才说今年的春选国考数钱举子尽数落第了这是怎么回事
杨钊摆手道:不提也罢,这事儿我就不该说出来。
王源道:我想知道,度支郎若方便便告诉我,我有个好友在今年春选之列,我很想知道为何他没有得中,因为据我看来,他应该是可以高中的。
杨钊道:你那朋友是何人
王源道:杨度支应该也记得他,他是杜甫,梨花诗会上夺了一场魁首的。
杨钊笑道:原来是他,你们是好友看来时候传言你让了他一场的事情是真的了。
王源微笑道:告诉我这次春选的事情吧,我想知道。
杨钊伸个懒腰,伸手在新罗婢女翘起的柔臀上捏了数下,拍了几拍道:去吧,这里不用你们了。
两名新罗婢女站起身来,躬身退下。杨钊笑道:你既感兴趣,也不是外人,便跟你说说,但你要禁言,不许外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