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楼的花团锦簇中,血溅如花,散落各处的断木碎纱,和尸体一样没有温度。皇甫绍艰难回头,盯着一刀给了他致命伤的陈青林,一字字问:为,为什么
他每说一个字,嘴里都要多涌出一口血。
陈青林看着皇甫绍,目光里没有逃避,这意味着他没有愧疚,他也一字字回答:大哥,是你说的,想赢,就去争;想得,就去拼。我不过也是不想仰你鼻息而活,想爬到一个更高的位置而已,乱世当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这样做没什么错吧其实我和你没什么两样,都是为了权势,大哥,你应该能理解我的,是不是
他说得很认真,就像一个学生在回答先生的问题,甚至他的眼神中,都充满了虔诚对权势的虔诚。
你皇甫绍颤抖的手指着陈青林疯狂的脸,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说不出却又不甘心。
他的确不甘心,精心谋划一场,为别人做了嫁衣裳,最终背叛自己的,是他最亲近的人。
大哥,你对我指手画脚随意使唤了这么多年,我为你鞍前马后服侍了你这么多年,今天我不过是拿回我应得的东西罢了。陈青林低头沉默了片刻之后,凝视着皇甫绍说道。
这一刻,李从璟甚至从陈青林眼中看到了满满的深情,那绝对不是虚伪的东西,怎么看怎么真诚,陈青林继续道:你我都是娘生爹养的,谁也不比谁金贵,谁也不必谁下贱,没道理我应该给你做奴做仆。刀子用的久了,也会伤着自己,这个道理,大哥你难道不懂吗
但你我好歹兄弟一场,你没完成的事业,就让我来替你完成好了。大哥,我送你先走一步了
说完,陈青林猛然拔出横刀。
热腾腾的血几乎还在冒着气,扑洒在陈青林脸上,让人再也看不清他的本来面目。
蒹葭阁已经面目全非,一片狼藉。
李从璟坐在楼梯上,让人去找了一壶酒来,一手酒杯一手酒壶,自酌自饮。桃夭夭坐在他身旁,捧着她自带的特制茶杯,默默喝着清水,散乱的长发随意披散下来,几乎遮住了她整张脸。
一双长得让人嫉妒的美腿,在楼梯上伸直了叠放在一起,因为她总是短皮裤长皮靴,长腿的曲线暴露无遗,尤其是露出来的一片雪白大腿,总是磁石一般吸引着男人的目光。
当然,也吸引着李从璟的目光。他甚至一动不动,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瞧。
好看吗埋头喝水的桃夭夭,忽然扭过头问道。
当然。李从璟很诚实很严肃的点头。
要不要我切下来送给你桃夭夭身上又冒出腾腾杀气。
李从璟顿时受惊,惊异道:那也太残忍了些吧
登徒子桃夭夭冷骂一声,撇过头去,装模作样不理人。
李从璟嘿嘿一笑,桃夭夭忽然又扭过头狠狠瞪着他,咬牙切齿问道:你先前问皇甫绍,要杀你的女人,有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李从璟向来是个诚实胆大的人,尤其是在女人面前,任何时候都不会露怯,所以他十分肯定的回答了桃夭夭的问题,确实问过。
我是你的女人桃夭夭的身子稍微前倾,一只手已经摸到了腰间的刀柄上。
如果你认为你这样就能吓倒我的话,那你就错了。李从璟放下就被酒壶,很干净利落率先一把将横刀拔出,握在手里,这才回看桃夭夭,道:这个问题,我的回答是:难道不是吗
有什么东西瞬间攀升至顶点,就要爆炸。
两只互不相让的小野兽,伏低身子龇牙咧嘴盯着对方,杀气在两人四周升腾。
一旁,林英将赵象爻拉过来,不确定的低声问道:他们俩会不会打起来
赵象爻白了林英一眼,眼神就像看白痴一样,你觉得大当家打得过军帅吗
打不过。林英老老实实回话。
那就是了。赵象爻老神在在道,既然打不过,大当家怎么会真跟军帅打
林英如梦初醒,伸出大拇指赞叹道:有道理
桃夭夭收起杀气,恢复坐姿,继续低头喝水,骂道:无耻。
李从璟叹了口气,将酒杯酒壶捡起来,继续自酌自饮,边喝边道: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故事的人,少小离家,聚众结寨,庇护一方百姓,这样的生活傻子都看得出来不乏厚重的过往。其实我一直没想通,你怎么会愿意跟着我这个官军闯荡,为我做事。但你既然愿意做这个选择,实话说我很庆幸,所以我也很尊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