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公有无此等本事,李大人心里恐怕比谁都清楚吧陛下圣明,对安公委以重任,事事皆从之,眼下便连秦王,也从不与安公为忤崔协被李琪蔑视的模样激怒,大言不惭,死死盯着自己这位顶头上司,李琪,你我谁为相,今日便见分晓我倒想看看,日后你见了我,还能不能有今日这份傲气
李琪目视前方,看也不看崔协,淡淡道:本官也希望日后相见,你还能这般挺直腰杆。
说话间两人来到崇文殿前,在得李嗣源召见,跨步进门前,崔协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你等着
拜见李嗣源时,李琪恬淡敛目,崔协跃跃欲试。崔协恨不得早日将李琪踩在脚下,急切得很,以至于都没注意到安重诲使给他的眼色。
国之重臣,谏言国事论经国之要是本职,两位爱卿的奏本朕已看了,现特地召两位前来,是想听听两位爱卿详细论述,以解朕惑。李嗣源有意将李琪的忠正之言留在后面,遂看向崔协,崔爱卿,朕看便由你先说吧。
臣遵旨听到李嗣源这话,崔协以为这是李嗣源看重他,这才让他在李琪前面发言,当下抖擞精神,抖抖衣袖,开始侃侃而谈。
他虽不通文墨,却生得一张好嘴,这下娓娓道来,虽不说引经据典,倒也颇有口绽莲花之效。
庄宗时,崔协即为御史中丞,奈何因为缺少文才,奏章多讹谬,常受责罚,那时他却以为,都是李琪刁难他,故意鸡蛋里挑骨头,当然对李琪颇多憎恶,是以现今投了安重诲,才如此对李琪不假辞色。
崔协一面侃侃而谈,一面观察李嗣源脸色,见李嗣源始终面含微笑,未有表示,以为李嗣源听得入神,不由得更加卖力。
不知不觉过了一个时辰,李嗣源尚且不如何,安重诲实在是无法陪崔协继续丢这个脸,寻了个空,打断他,对李嗣源道:陛下,崔中丞意思已明,还请让李大夫说话。崔协在错误的方向上言辞越多发挥越远,不正说明他安重诲事先失察尤甚他着实忍受不住了。
此举大出崔协意料,他不可置信的看向安重诲,怎么都想不通对方怎么打断自己,让李琪来说话。转念一想,难不成是自己说得太投入,没注意到什么眼角瞥见殿外已日暮,心想定是天色已晚,安公不欲耽搁太久。如此,心中安定下来,退到一边,静等着看李琪笑话。
果然,李琪张口一言,崔协就想发笑。这都何种言论简直大逆不道,也能搬上朝堂君王面前,仁义道德王道教化才是正经,怎能如此算计真是不知所谓
他斜眼看李琪,心中洋洋自得。
然而事情的发展,却大大出乎崔协意料。因为李嗣源已然开始与李琪谈论个中细节,谈论如何有效具体实施他的策略
等等,陛下难道不是应该声色俱厉批判他吗
崔协转头去看安重诲,希望从安重诲那里得到一些暗示,却见安重诲眼观鼻鼻观心,压根儿就不理会他。
崔协既惊且疑,忙去看孔循。然而孔循此时正看着李嗣源与李琪对答,面有微笑,不时点头,分明一副听得极为认真很是认同的模样
怎会这样
难道不应该是陛下听从了安重诲的谏言,决定纳自己为相,今日前来只为走个过场
崔协面色愈发苍白,手足冰凉。这时,他终于注意到,殿中还有一人,正神色悠然,如轻风拂林。
秦王
待李嗣源好不容易与李琪谈完,已近月上中天。
李嗣源面上笑意浓郁,对李琪不吝夸赞。夸奖完,问殿中诸人,众位爱卿,朕应以何人为相
李从璟安重诲孔循异口同声一起道:李大夫贤能,应以之为相
崔协站在角落,失魂落魄,无人理睬,混若被遗弃的多余之物。
既然众卿都如此认为,朕亦喜李卿之才,此事便如此决定下来。李嗣源拍了板,这意味着,剩下的只是程序问题了。
出崇文殿,李琪疾步而行,追赶李从璟。
无论如何,若无李从璟,便不可能有他李琪再度为相的一天,且不说日后如何,此时此刻,他怎么也要去感谢李从璟一番。
然而等他出门,疾步下台阶,李从璟已经走得只剩下远远一个背影,模糊在宫门前的夜色中,李琪追之不及。
李琪喟然叹息,很是惋惜。
自此日后,洛阳大小官吏皆知秦王之势,遂争相拜访依附。
翌日,李琪来到秦王府,意欲登门致谢,却被门房告知:李从璟不见客。
没有理由,只是不见,哪怕来者是宰辅。
李琪逗留秦王府门前的这段时间,遇见好几批前来拜访的官员,文武皆有。
一时间,秦王府前门庭若市。
然而无论来者何人,报以怎样的目的,秦王府皆只有一句话:不见外客。
门房说得很明白:除却秦王府本府人员与河阳节度府辖下官吏,秦王府不接受任何官吏拜访。
有机灵者怀揣公务而来,以为秦王府不能拒绝,谁知孟松柏一样答道:公务请至三省六部衙门,有涉及秦王府者,请待朝议
朝野遂知:秦王不结党,亦不养宾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