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仁嗣脸色剧变。
观其旗帜,上书万州防御使郭,想来该是郭威所部万州军斥候满头大汗,来者尽皆马军,人数不知,约莫千骑
这不可能副将惊叫,郭威怎会出现在这合州连只言片语都未传回若是合州有战事,为何我等没有遇着信使若是合州被攻破,为何不见溃兵不见逃难百姓还有,渝州呢万州军自渝州过境,为何不见渝州有消息传回
潘仁嗣也是性情坚韧之辈,初时的震惊过后,当即拔刀振臂,厉声喝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诸将听令,就地结阵,准备迎敌
军令传下,兵马齐动。但凡大军行军,行则为阵,止则为营,行军队列便有阵型讲究,防的便是路遇战况,需要随时应敌。潘仁嗣号令既下,西川军不愧是精锐,丝毫不见慌乱。
西川军固然不见慌乱,万州军尽皆马军,却来得更快。黑云之下,青山低首,寂静的地面,毫无预兆也似,冒出万州军骑兵的身影来,转瞬间,铁甲军阵奔驰而来,洪水猛兽般,大举来攻。
看那一个个一排排骑兵,前赴后继,威猛异常,一眼望去,不见尽头。骏马如龙,面罩甲片,铁蹄如雷,敲碎尘土;马上骑士,杀气凛然,铁甲裹身,身躯前弓,左手长槊,右手圆盾,不握缰绳,脚跟后撑,稳着身躯。
当面杀来,唯见长槊如林,让人忘了那是血肉之躯,浑然一个个浑身是刺的铁人,让人不寒而栗。
骑兵迎敌潘仁嗣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的骑兵不多,数百骑而已,此时却不得不派出去,跟对方硬碰硬,若不如此,步卒结阵不及虽说行军有阵型,却总不是摆着方阵赶路,这个变化,还是需要时间。他感到一阵肉疼,但更多的却是心慌,看到万州军他就知道,那不是善茬。
成都,帅府。
一份紧急军报,躺在帅案上,孟知祥一袭黑袍,负着手,在堂中来回踱步,双目皱成疙瘩,怎么都舒展不开。
他抬头向门外望去,阳光有些刺眼,恍惚间,他似乎看到了那日,潘仁嗣所部,在野外与郭威的万州军厮杀的场景。耳边回荡起金戈铁马之声,战马嘶鸣,铁甲相交,将士呐喊,兵器刺入身躯,热血喷洒了出来,身周的士卒,不停倒下,更多的却还在冲阵拼杀
大帅
一声轻唤,让孟知祥回过神来,他侧目去看,在午后让人眼花的阳光中,看到了面带忧色的苏愿。
德怀来了孟知祥习惯性露出一个微笑。德怀,苏愿的字。
大帅急招卑职来,可是前线战事有了变故苏愿将孟知祥的神色纳在眼底,出声相询。
孟知祥微微颔首,语调沉缓,潘仁嗣,败了。
败了苏愿露出讶异之色,缘何便败了
万州防御使郭威,以三千马军,奔袭于合州北,一击而败之。
三千马军,竟将潘江军一击而败苏愿吃惊不小,旋即察觉中其中关键,郭威所部,缘何能奔袭于合州之北彼时,渝州军何在,合州军何在先前却无预警啊
说到这关键之处,孟知祥不由叹息,他回到主位坐下,示意苏愿也落座,这才道:便在本帅发军的前后,郭威率万州军万余,乘舟船经大江,而至涪州。旋即遣使入渝州,劝降渝州刺史,兵不血刃拿下渝州,随后,主力过渝州而不入,直奔合州。故此,直到万州军兵临合州城下,合州才惊觉局势不妙。当其时,潘仁嗣距离合州,已不过大半日路程。郭威遂以步卒围合州,亲率马军,奔袭潘仁嗣,与其激战于野。未及半日,我军阵大乱,潘仁嗣不忿郭威之勇,上前逆击,为其所重创,而今,昏迷不醒,性命堪忧。
郭威悍勇,率部一路追击,不惜孤军深入,杀至赤水方还。此一役,我五千精锐,死伤殆尽,生还者不足千人随着对战事的叙述,孟知祥脸上逐渐没了忧色,反而情绪激荡起来,随后,郭威回师合州,一战而下。
脑海中演练出此战实景,苏愿只觉得两腋生风,寒意顿生,那郭威,竟然如此骁勇这般用兵,让人无言的确无言,无言以对,只能佩服,但佩服的话,苏愿无法说出来。
其疾如风,侵略如火。郭威用兵,的确深得此八字精要。孟知祥不吝赞赏,眼中有忌惮,也有欣赏,更有更深层的难以言状的东西。
事已至此,大帅准备如何应对这是苏愿最关切的问题,他想,这大概也是孟知祥叫他来的原因,意欲与之相商。
苏愿想错了,孟知祥叫他来,的确是有这层用意,不过在他来的路上,孟知祥心中已有了定论,此时不急不缓道:郭威占据合州后,只有三种选择:一者,北上增援遂州,助夏鲁奇拒敌,与武信军合军此举谓之正面推进;其二,挥师西进,或者上攻资州普州简州一线,借此直接威逼梓州与我成都此举谓之偏师急进。或者下掠昌州,进至泸州戎州一线,联合此地守军,顺嘉州而上,压迫我西川转腾空间此举则是谋求大势;第三,据守合州,此举谓之稳扎稳打,以图后举。
苏愿沉吟道:正面推进,是堂堂正正用兵之法;偏师急进,可收震慑两川之效,逼迫两川收缩战线,说不得,使我调回攻遂州之军,却也有自陷险地之虞;谋求大势,局面上最为有利,却是辗转作战,战线拉得过长,且与遂州剑门相距过远,不好与唐军主力呼应;据守合州,既能声援遂州,又能调动两川,还能观察局势,寻求有利战机,可谓后图甚大。
说完,问孟知祥,大帅认为,郭威会如何进军